第96章 捉迷藏。(第2/3页)
饭后,天色彻底黑了,月色轻柔,飘着几缕云丝,愈发高远空旷。
院子里,残余艾草味,云芹牵着小甘蔗到廊下,陆挚搬来一张东坡椅,又垫上引枕。
云芹靠引枕坐下,舒服地喟叹,小甘蔗靠在她身上。
她们说着悄悄话,小甘蔗叫逗得直笑。
陆挚坐着绣墩子,拿着一把大蒲扇,给她们打扇子,也笑了笑。
话聊开了,云芹问女儿:“现在可以说,你为什么不吃饭了吗?”
小甘蔗在云芹怀里拱。
过了一会儿,她咬着唇,说:“娘亲,爹爹,人老了,就会像曾外祖一样去世,对吗?”
云芹看向陆挚,陆挚摇着扇子,“嗯”了声。
小甘蔗:“我不要变老。”
她声音微微提高:“我想少吃一点就不会长大,不会长大就不会变老。”
“这样,我就不用去世,也不用离开,永远陪着娘亲和爹爹。”
陆挚手里的扇子掉了,低头拿扇子。
云芹屏住呼吸,忽的笑道:“好啊。”
小甘蔗高兴:“真的吗?”
云芹捏她小肉脸,说:“不过,我和你爹会变老的,你不吃饭,不变老,那怎么办?”
这个问题把小甘蔗难住了。
她皱着眉头想了很久,还是不会,问云芹:“怎么办?”
云芹:“所以你要吃饭,你长大变老,我和你爹也变老,我们一起变老。”
小甘蔗明白了:“那,那我还是吃饭吧?”
陆挚回过头,从鼻间笑了声。
小甘蔗又问:“去世的人,还会回来吗?”
云芹:“不会了,就像……”她轻笑了笑,“就像捉迷藏,永远找不到那个人。”
小甘蔗举起手,比得高高的,说:“像奶奶躲在柜子上,让我找不到。”
云芹:“对,曾外祖躲到天上去。所以我们找不到她。”
陆挚闭了闭眼。
小甘蔗泪眼汪汪,哭着说:“不要,我不要这样。”
云芹给她擦泪,说:“你别哭,她躲到天上去,但我们想她,她就会从天上下来。”
小甘蔗:“她变成仙了吗?”
云芹:“对,很厉害的仙。”
小甘蔗:“你不是说她不回来了吗?”
她牵着小甘蔗的手指天空,说:“我们想她,她就踩着祥云,顺着思念,进入我们的脑海里。”
陆挚顺着她们的手指,看向夜幕,弦月低垂,星子熠熠,天上一颗星子,骤地闪烁了一下。
它缓缓从天空落了下来,化成一场连绵阴雨,那湿润的“雨水”,浇在人心上。
而这一刻,雨珠突然变成五颜六色。
雨天也不再那么难捱。
陆挚垂眸笑了下,耳畔,小甘蔗和云芹还在聊:“我饿了。”
云芹:“厨房好多吃的。”
小甘蔗:“我想吃糖葫芦,我记得有两根,在哪啊?”
云芹拍拍自己肚子:“在这呢。”
“……”
晚点时候,小甘蔗补了一碗鸡肉芥菜饭,还有陆挚跑遍大街小巷,买来的一根糖葫芦。
她钻在云芹怀里,打着呵欠,却舍不得睡,还是想玩。
陆挚:“我念点三字经?”
小甘蔗悚然:“不要,爹爹一念,我就像被人打晕了,好可怕。”
陆挚:“……”
他好笑,明明不久前,这小孩还说一辈子要陪着他们。
云芹轻拍她后背,不过片刻,小甘蔗睡了。
今夜,陆挚没把她抱走,只熄烛前,他把小甘蔗抱到床最里面,云芹睡中间。
云芹挪到中间躺下,陆挚抱着她,气息平缓。
她也靠在他怀里,那些说给小甘蔗的话,也是说给自己的。
阒阒长夜里,他温柔地亲亲她的眼睑。
云芹:“我想起老太太骂人的样子。”
陆挚:“每次大家被骂,都鹌鹑一样不敢出声。”
他们低声笑了。
虽然小孩子没见过曾外祖,但他们可以勾勒出她的模样,老人家的愤怒,给记忆蒙上一层鲜明的火色。
若她是仙,定也是个大脾气仙。
……
…
清晨,太阳薄薄的,街边几个摊贩推着车,有人搓搓手,问:“刘二呢?不卖包子了?”
“不卖了,他胡子修得好,去衡王府待命了。”
“……”
赖矮子把最后一点包子塞进嘴里,揣着手,登上一座破旧的客栈。
每次和霍征见面的地点,他尽挑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也不肯留书信。
说什么书信容易留把柄。
不过,霍大统领确实因为纸面的事栽了大跟头,想到这,赖矮子心里快活了,暂时不计较这破地方。
楼上,霍征早就在了,倒了几口冷茶喝。
赖矮子道:“怎么样,上回王爷说的,你做好了没?”
霍征:“你们要安。插进禁军的两人,我已经分时候放进去了,东西呢?”
赖矮子:“真的啊?”
霍征:“东西。”
赖矮子连忙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递给霍征,霍征验过后,在烛灯下点燃。
这是他这么多年抄家,中饱私囊的账本证据。
不久前,霍征的心腹投奔昌王府,把账本给了昌王,也给了昌王拿捏霍征的把柄。
也有了这阵子王府与禁军统领的接触。
记起昌王“再给一枣子”的叮嘱,赖矮子说:“霍统领,二十年来,你得罪多少人你也是知道的。”
“上面……后,等你的,只有朝廷百官的清算。”
赖矮子:“相反,只要昌王爷上去,王爷自不会亏待你,霍统领,可要想想自己的退路啊。”
霍征冷笑,他戴上笠帽,推开赖矮子,走到窗户旁,说:“劝别人留退路前,先看看自己退路在哪。”
赖矮子:“你这人……”
霍征从二楼找了个落脚点,几步跳了下去。
赖矮子啧啧称奇,这人果然大有本事。
霍征钻进巷子里,临近内城城门,这才撤下伪装,假装刚巡完禁军防守。
他扶了扶盔甲,摸到自己脸上瘢痕。
退路?
故意把这么多年昧下东西的证据,献给昌王,给多疑的昌王一个控制自己的借口,这就是他的退路。
…
这日陆挚进宫,禁军正在换班,似乎多了一个生面孔。
不过禁军有新人,也太寻常了。
中午,陆挚匆匆吃过饭,就与九皇子裴颖讲课。
裴颖年十六,长相肖母,眉宇俊秀,性格温和有礼,他似乎也知道,父亲突然记起他,不过是想打压下立储的风声。
只是,立储终归是正道。
凭他的母族,以及皇帝的忽视,他从不敢想此道。
唯有一点,他差人打听过,老师前几年常会提起妻子,这两年,他却是三缄其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