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杀鸡儆猴。(第2/3页)

云芹回眸。

陆停鹤今年二十六,说来,她们两人好多年不见,云芹差点认不出人。

只觉与当年对比,陆停鹤撇去稚气,挽着妇人髻,姿仪是精细养出来的悦目,只眉宇不太松快。

她看陆停鹤,陆停鹤也看着她。

因为和女儿、小狗玩耍,云芹穿了一件姜黄色窄袖短褙子,腰系旋裙,下着黛色凌霄花纹百迭裙。

这一身符合她年纪,也显出她高挑身段,在阳光下,她眉眼里,举手投足间,散发一股清亮透彻的少年气。

仿佛这么多年,她的心境从来平稳有序。

她们两人没说话,陆蔗不太懂,小声问:“我和五妹去别的地方玩?”

云芹笑了,揽揽女儿,说:“不必了,她是你本家的姑姑,你认个脸熟也好。”

陆蔗:“哦。”

好赖她还是分得清的,下次记住这张脸,没事就避开。

陆停鹤款步上前,道:“嫂子,这位就是阿蔗?生得真漂亮。”

云芹:“是。”

眼看云芹没打算请自己进府,陆停鹤忍着尴尬,却也知她没赶走自己,已是给足情面。

与云芹说话别绕弯,她直说:“我今日冒昧前来,还是因为和江县。”

“陆大人的敲打,我夫君铭记于心,如今正刻苦处理事务,但也导致夫君不能服众,处处受挫。”

“不知可否请陆大人到府中吃一杯酒,以缓解关系?”

云芹:“不能。我从未把本家放心里过,你可以让朱大人自己来求。”

很久以前,她做过一个梦,梦到自己把陆停鹤她爹暴揍一顿,因为殴打朝廷命官,她被朝廷追捕。

可见私心底,她宁可犯法被朝廷追捕,也要打陆湘。

陆蔗好笑,假装没听到,去逗五妹。

陆停鹤不顾及小孩了,只说:“我也有苦衷,实在是家里不容易。”

既然要聊到这些,云芹将手里的球丢到屋子内,对陆蔗和五妹说:“去吧。”

小孩和小狗争相跑进府内。

支走小孩,她道:“你曾找我几次,都没有结果,你家里从未想过你的自尊。”

这事陆停鹤早就知道了,只是被人大喇喇说出来,脸上依然过不去。

她道:“不都是这样,若没有家族,哪里有我。”

云芹:“那你家兄弟在做什么。”

陆停鹤神色一凛。

云芹略有耳闻,道:“先前你大哥在御史台受挫,就不去了;如今你二哥,似乎也不去国子监了。”

陆停鹤二哥科举不顺,如今只出去吃酒玩乐,无所事事。

她解释:“我二哥是被宝珍郡主耍过,受到打击……”

说着说着,她语气顿住。

若这样解释,那她当初和段砚相看失败,不也是收到打击,却是转头就嫁给如今的朱县令,只为两家的利益。

很多事本就不该细想,陆停鹤无意识地扯了扯自己衣襟,好像要透不过气。

她匆匆道:“我有些不适,我先走了。”

她思绪仿佛陷入清晰又浑噩的境地,登上马车时没踩好,险些摔了一跤。

云芹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或许她不该提的,对陆停鹤来说,有些东西被贯彻了二十多年,轻易推翻不得。

果子只要有一块甜的地方,有人就愿意吃,便也不顾它背面的霉斑。

否则,她们要靠什么度过漫漫年岁。

忽的,陆蔗手里抢了五妹的球,一路小跑出来,高兴道:“娘亲娘亲,我捡到了!我赢了!”

云芹拿过球,实在好笑,刮刮陆蔗鼻头:“出息,和小狗争什么。”

陆蔗皱起鼻尖,蹭蹭云芹手指:“再来,我就是比五妹厉害!”

五妹:“汪汪汪呜汪!”

……

九月,盛京、淮州来了一沓厚厚的信件。

云芹抱着信,一一分类,陆挚几封,陆蔗几封,她自己几十封。

陆蔗小声问陆挚:“娘亲怎么这么多信?”

陆挚:“习惯就好。”

不过,宝珍的信就占了十多封,她想到什么写什么,乱糟糟的。

每次云芹拆信都有点心惊胆战,毕竟她真塞过一片纯金子,也不怕叫人截胡。

晚上,等陆挚处理好信件往来,云芹却还在看信。

他坐在桌子对面,看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轻笑,实在是好风光。

想到晚饭后,女儿和自己说的话,他一颗心若羽毛,在胸腔里飘来飘去,唇角也勾了起来。

云芹没察觉,她拆了一封新信,忽的眼眸发亮,和陆挚说:“道雪要来杭州!”

前不久,她在信里和林道雪说了织坊的事,林道雪很感兴趣。

林道雪前两年也打算来杭州看织物,因为事务繁忙,一直走不开。

趁这个机会,她想顺着江水赴苏杭。

信是比她本人早一点到的,云芹看到信的时候,她定是在路上,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抵达杭州。

陆挚低声笑:“就是延雅兄难了。”

云芹:“那你怎笑成这般开心。”

陆挚回过神:“我并非笑延雅兄,咳咳,我只是想到一件事。”

云芹问:“什么事?”

陆挚:“阿蔗跟我说,今天陆停鹤来过。”

云芹:“我原想着读完信就跟你说。”

陆挚又笑了:“你不是和陆停鹤说:‘普天之下姓陆的,我只把陆挚和陆蔗放在心里,其他不放在心里’。”

云芹一头雾水:“我讲的?”

陆挚:“阿蔗这么跟我说的。”

陆蔗原话是:普天之下姓陆的,我只把陆蔗和陆挚放在心里,其他无所谓。

云芹好笑:“我可能说了‘我不把本家放心里’,怎就成瞧不起天下所有姓陆的人,你们除外了。”

其实这句“不把本家放心里”,对陆挚来说,也足够了。

陆挚道:“阿蔗贴心,还知道传话给我。”

要等云芹主动和自己说,那得什么年月了。

自然,陆蔗贴心之处,不止这一点。

因织坊照常开张,她也有兴趣,就去织坊学了点手艺。

几日后,陆蔗织了长宽一尺的素布,裁下来,又请白湖珠裁成两块,做成手帕。

她把这手帕送云芹和陆挚各一条。

陆挚拿着手帕,心内的感动有如江水滔滔,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收在另一只盒子里,只待来日和孙子说。

而他一抬头,云芹已经把那手帕拧了热水,呼哧呼哧擦脸,沾着水珠的面颊,白净中带着红润。

她也很喜欢手帕,不过,她的喜欢是把它拿来用。

陆挚把面庞凑过来,对云芹说:“我也要擦。”

云芹:“好啊。”

她慷慨地抹了他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