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贞娘》 我们仨(三十四)(第2/2页)

蓝书雁没想到自己年轻时说的话,倒被赵贞娘一直记心里:“那你现在还不自由吗,还有什么能让你不自由?”

话说完,蓝书雁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和现在的赵贞娘说自由有点可笑了。

立马补充道:“只要你改变思想,凭你光辉的履历,在我们这边依然可以得到优待,你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只要站到高位,没有什么是可以让你不自由的。”

赵贞娘几乎瞬间接口,“但是有限制条件的自由,不是真的自由,世上只要有奴隶存在,那就算是成为主人也得不到自由。”

“地里撒下粮食种子就会长粮食,撒下草籽就长杂草,不可能一边往土里撒草籽,一边寄希望庄稼可以自己长出来。”

“想要收获粮食,却不停往地里撒草籽怎么行呢,这个世界不改变分配制度就不会进步。”

“生产力是一把斧头,既可以用来杀人,也可以用来砍柴。”

“斧头永远是越磨越利的,人只要活在世上,就会把这柄斧头磨得越来越利,因为这柄斧头可以让人生活变得更好。”

“但要是思想不对,斧头磨得再锋利,也只会用它来杀人。”

“有人杀人就有人被杀,没有人知道被杀的会不会是自己,所有人就只能拿起斧头杀人,把砍柴都荒废。”

“只能杀人或者是被杀的世界是恐怖的,就算我能熟练地杀人,也不会喜欢那样的世界,我想有一个新的未来!”

“就算那个未来是排斥你的吗?”

“就算它是排斥我的!”

“庄稼长了几年,就会把土壤里的养分耗尽,这个时候就要把庄稼的秸秆打碎埋到土里。”

“如果能换来年更好的收成,那我愿意当埋在地里那批。”

“因为明天一定会比今天更好!”

蓝书雁:……

空气沉默很久,蓝书雁才冷笑一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真敢在我面前说这种话。”

赵贞娘:……

说到话头,痛快了,该老实还是得老实。

赵贞娘立刻老老实实地承认错误:“你可以当我什么也没说,我的立场其实没有那么坚定,可以随时调整自己。”

蓝书雁:……

“哈哈哈!”

实在是太好笑了,蓝书雁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笑到极致,腰都要笑弯了。

笑了很久,才没什么表情道:“你走吧,你们的人在等你。”

赵贞娘一顿:“什么?”

蓝书雁收敛笑容:“当年你确实与我有恩,但上次重逢时,我大概也还清了,并不欠你什么。”

“我真的可以毙了你,但又觉得你并不值得。”

“所以走吧,像当初我离开平安城一样,现在你离开。”

赵贞娘:……

“那你回去怎么交代,如果被你们的人发现你帮助我逃跑,你也会被处决的。”

蓝书雁从口袋里掏出手枪,熟练地上膛,抵在赵贞娘面前。

“是不是因为我现在还叫蓝书雁,你就觉得我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也没在白活。”

“所以,我真的会开枪。”

……

赵贞娘后退几步,骑上自行车,转身就跑。

蓝书雁看她走远,深吸一口气,将枪抵在自己胳膊上,一狠心,扣下扳机。

听到枪声,远处的卫兵立刻赶过来,看着胳膊血流不止的蓝书雁大惊:“蓝长官!”

枪的速度,超过人反悔的速度,蓝书雁疼得想流泪,却没有反悔的机会。

只能咬牙切齿道:“赵贞娘确实被赤化了,她的同伴救走了她,还打伤了我。”

卫兵一听,立刻端起枪要追,蓝书雁见状大怒:是逃犯重要还是我重要,你们看我受伤了不先救我,去追人?

卫兵:……

对于他们来说,其实都重要,哪个责任他们都负不起,但还是眼前蓝书雁更重要。

等把蓝书雁送去医院,再回来搜人,人都能转运出国了。

驻军头头着急上火地去医院找蓝书雁:“蓝长官,上面不是交代,宁为玉碎,莫与他人吗?”

蓝书雁打自己,当然舍不得打太狠,抬头看向驻军头头:“看过三国吗?”

那哪个男人不爱看三国,但是驻军头头不理解她的话,就小心回复:“看过。”

蓝书雁没什么表情:“那我考考你,司马家要篡位,想杀皇帝却不想亲自动手,就暗示属下动手,他手下就真帮他把皇帝杀了,什么下场?”

驻军头头:……

他没看过这段啊……

蓝书雁:……

不得不额外科普一段,蓝书雁继续道:“人要不想走错路,就得以史为鉴。”

“有人不想亲自动手,就把这个任务推给你,你杀得倒是痛快了。”

“但是誉满天下,门徒遍地的赵娘子,你自己掂量一下,杀得起吗。”

“不说上面有多少赵家人,就说共—党要报复你,给你发莲花镖,你能活?”

琢磨透这点的驻军头头突然一个激灵,立刻紧张问:“那长官,现在怎么办?”

蓝书雁捂住胳膊,面不改色道:“我回去会亲自请罪,上面只要一个说法,什么说法不是说法,干什么把屎盆子往自己身上揽。”

“脑子活泛一点,别被别人当枪使了,还猛往前冲。”

“命令是别人的,命可是自己的。”

驻军头头立刻点头,不仅不再提继续追捕一事,还对蓝书雁的指点感恩戴德,希望她回去能提拔他一下。

蓝书雁满口应承,让驻军立刻给她备船,回去复命。

不打算继续养伤了,再养伤好了,现在回去没准还能报个公伤。

这些年她太熟悉这些官场手段了,应付这种事如臂使指。

倒是学生时读的那些书,说的那些话,再也不曾回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