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赏花宴-上

因想着今日府里要举办赏花宴,天光微亮时,姜忆安便揉了揉睡意惺忪的双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只是眼睛虽睁开了一条缝,整个人还是迷糊的,只觉脖颈好像不是枕在软枕上,而是枕在一个有些坚实温热的硌人的地方。

她下意识扭动了几下脖子。

刚刚睡醒的贺晋远察觉到她的动作,不由微微勾起唇角,小心收回她枕在脑袋下的手臂,道:“娘子醒了?”

姜忆安缓缓睁开眸子,微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下,灿然笑道:“夫君。”

这几日,他每日都要早起练刀,每次她醒来,他早已起床,没想到今天早起还能与他碰个照面。

贺晋远低低嗯了一声,温声道:“时辰还早,不到辰时,再睡会吧。”

他虽双目失明,对时间却有极其准确的感知。

不过,看他掀被起身,姜忆安也揉了揉眼眸,从被窝里一骨碌爬了起来。

今天举办赏花宴,各房的儿媳孙媳一早就要到荣禧堂去给老太太请安,她是嫡长孙媳,自然不能例外。

“今天不多睡了,还要去向祖母请安。”

贺晋远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让小厨房送些早膳来?”

去请过安,府里陆续就会有参宴的客人来,回静思院吃早饭是来不及的,最好先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不过,一早醒来,姜忆安没什么胃口,便对他道:“夫君,简单吃碗红豆粥吧,其他的不用了。”

贺晋远下榻穿上外袍,先去外头吩咐了以后,又回了里间。

起得太早,姜忆安还没彻底醒过神来,乌发凌乱地垂在身侧,一双朦胧睡眼追寻着他的身影。

“夫君。”她又道,慵懒清脆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干哑。

贺晋远应了一声,倒了盏温水送到她面前,道:“娘子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姜忆安笑了笑,接过水来咕咚咕咚喝完了,将空杯递到他手里。

“夫君,今日的赏花宴,我有什么要注意的地方吗?”

嫁进国公府,这是她第一次参加赏花宴。

今日想必来赴宴的人不少,但婆母病了不能参宴,两个妹妹都早已说过不会参宴,大房只有她一个人出面。

她虽丝毫不怕人多的场面,但做为他的妻子与长房嫡孙媳,她还是力求周全,以免有不懂礼节的地方让人笑话,丢了大房的人。

闻言,贺晋远微怔了一瞬,撩袍在她身边坐下。

瑞王府今天可能会有人来赴宴。

他沉默了许久,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同她说起,姜忆安瞪大眼睛看着他抿紧的唇,莫名想起了外界传言被他接连克死的两任未婚妻。

她反正是不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的,可却不知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至少有一点她可以确定,必然是心里充满了愧疚,不然成婚当晚,他不会提出给她一大笔银子与她和离。

“时辰不早了,我还要梳妆呢,”看他没有作声,姜忆安下榻套上软鞋,神情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胳膊,催促道,“夫君快去帮我叫香草进来,给我梳头发。”

贺晋远默了片刻,起身去厢房叫醒香草进来服侍,又打发桃红去了一趟小厨房,把准备的早膳端来。

待姜忆安梳完妆,早膳也摆在了桌子上。

贺晋远沉默坐在桌子旁,将刚盛好的温热的红豆粥,放在她的面前。

“娘子,与你定亲之前,我还曾与瑞王府的昭华郡主、二婶娘家的远房侄女秦姑娘,都定过亲,”他微微抿紧了唇角,温和的声线有几分艰涩,“不过,成婚前夕,郡主意外落水而亡,而秦姑娘,则是成婚当天,坠桥去世。”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长指捏紧了调羹,因过度用力,白皙手背道道青筋浮现。

“外界所传的我克妻之说,并非空穴来风。”

姜忆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心绪也有些复杂。

两个姑娘年纪轻轻就没了,实在让人觉得可惜。

但这不是他的错,他那时候都瞎了,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还怎么能预料到那些意外?

她默叹口气,握住他的手,安慰他道:“夫君,你不要听信那些“克人”的话,那都是没影儿的事,这些都是巧合而已!”

贺晋远抿直了唇角,没说什么。

嫁给他,实在是一件有风险的事,她不以为意,他却不能不放在心上。

他喉结艰涩地滚动几下,默默深吸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恢复了平时的温和沉稳。

“虽说两位姑娘受我牵累早逝,但秦家和瑞王府与贺家并没有深仇大恨,只是感情比以前生分了许多。今日的赏花宴,也许秦家和瑞王府也会来人参宴。”

姜忆安拧眉低嗯了一声。

今日这赏花宴,是三婶提议的,若是她打发人往这两个府邸送帖子,兴许对方真会邀约而至。

而宴席之中,也许可能有人会多嘴提到克妻的事,说些不中听的话。

她不是个愿意吃亏的性子,但若是他不想让她与别人理论这个,她会尽量收敛一下自己的脾性,当做没听见那些屁话。

姜忆安伸手捏住他的长指,用力握了握,道:“夫君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贺晋远沉默片刻,叮嘱道:“娘子如有事,打发人来找我。”

用完早饭,两人都出了院子,贺晋远要去月华院探望母亲,姜忆安则去了荣禧堂。

到了堂内,她缓步向里走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

老太太坐在上首,正在与三婶谢氏低声说着话,二婶秦氏与四婶崔氏端坐在两侧,孙媳辈温氏、肖氏则在后面安静站着。

三房堂妹贺嘉云坐在谢氏身边,见她进来,转眸淡淡看了她一眼,隐晦地撇了撇嘴角,便扭头与身后的丫鬟说话去了。

姜忆安的视线在她身上落了不到一瞬,便轻飘飘收了回来,不急不慢地走到老太太面前,道:“给祖母请安。”

李老太太原是喜欢清净的,大多时间在荣禧堂吃斋念佛,一个月让儿媳们来请安的次数统共不到十回,至于孙媳辈,若无要事,她是不让她们来的,是以自从姜忆安嫁进了国公府,她也就正经见过这位嫡孙媳几次而已。

虽只是几次,印象却让她深刻。

老太太皱眉看了她几眼,眉头往下压了几分,神色淡淡地开口:“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跟你说,你母亲这两日病着,赏花宴是不能参加了,你是长媳,就代你母亲见人吧,参宴时就站在你四婶身边,万一有哪府的太太问起长房的事,你来说。”

听到这话,肖氏暗暗瞥了一眼姜忆安,见她弯唇一笑,落落大方地应下,不由捏紧手里的帕子,伸着脖子向外看了几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