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也许不用太久,便可以看……
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不远处突然出现两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贺晋远蓦然停下了脚步,抬手摸了摸眼睛,眉峰蹙了起来。
他的眼睛没有覆着黑锻。
可一路匆匆走来,眼前似乎有忽明忽暗的亮光,他循着亮光走出了静思院,却到此时才真正意识到,他的眼睛已能感受到了光线。
他站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不远处那两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看去。
虽能感受到光亮,可眼前的世界却只有大片失焦重重叠叠的模糊颜色,诸如近在咫尺的道旁绿竹,入目则是深浅不一的模糊绿团。
他拧起眉头,眯眼盯着不远处那两个始终没动的模糊人影,沉声道:“来者何人?为何站在那里不动?”
姜忆安呼吸微微一滞,心脏激动得如擂鼓一般砰砰直跳,眼睛也霎时亮了起来。
她拍了拍香草,示意她站在原地先别动,然后提起裙摆,几乎是飞奔着跑到了贺晋远的面前。
“夫君,是我,你能看到了是不是?”
贺晋远沉默片刻,微微点了点头,肯定地道:“娘子,我能看到一些亮光。”
姜忆安心头一喜,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道:“那你能看到我吗?”
贺晋远用力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他能感受到明亮的光线,也能看到眼前有个重叠的模糊身影再晃动,可也只是仅此而已。
他想要看得清楚,眼前却像是隔了一层厚重的浓雾,怎么也看不清她的样子。
见他眉头紧锁,清隽的面庞也浮现出一丝急色,姜忆安忙道:“夫君,能看到亮光就好,先不要着急,我们请大夫来看看。”
回了静思院,姜忆安按捺下心头的激动,赶忙打发人把冯大夫请了过来。
没过多久,为贺晋远诊治过眼睛,冯大夫重重捋了几把花白的胡须,无比笃定地道:“少爷的眼睛的确是在好转,想来脑部的淤血已经快要散尽,如果不出老夫所料,再过一段时日,眼睛的状况会越来越好,只要用心照料,恢复到失明之前的眼力,是肯定没问题的。”
姜忆安心情雀跃不已,期待地问:“太医,那究竟还要多长时间,我夫君的眼睛才会完全恢复?”
冯大夫道:“这个老夫并不能确定,具体还要看少爷的恢复情况,短则几个月,长的话,也有可能需要几年。”
不过,话音落下,冯大夫神色又凝重了几分,严肃地叮嘱道:“少爷眼睛虽有了些许光感,但还是不宜接触日光,还要像之前一样,每天早晚敷药枕,用黑缎遮住眼睛,只可在日光不强的时候,摘下缎带锻炼眼力半刻钟左右,让眼睛慢慢适应恢复。除此之外,莫要情绪大起大落,以安静平和为主,也不要刺激少爷,以免影响恢复,切记切记。”
姜忆安闻言不断点着头,连声道:“好,我会记住的。”
待冯大夫离开,贺晋远便重新戴上了缎带覆住双眸。
坐在他的旁边,姜忆安忍不住高兴地看他一眼,过一会儿,再看他一眼。
相比于她的激动,贺晋远的神色倒是显得十分平静。
“娘子,”他蹙眉想了想,温声道,“我的眼睛在恢复之前,先不要让别人知道。”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担心万一有一天眼睛会再次失去光感,让在乎他的人心里难过。
若是如此的话,还不如一开始便不让人知道。
姜忆安道:“我知道,就连娘咱们也先瞒着,等你完全好了再说。”
说话间,她小心翼翼地拉住他的手,那动作像是生怕碰他一下,便会刺激到他的眼睛似的。
贺晋远不禁微微勾起了唇角,反手握住她纤细手指,道:“娘子,今天香草的事,你是如何处理的?”
姜忆安方才一直因他的眼睛好转而激动,险些忘了将这件事告诉他。
“我为香草讨公道,让三婶动用家法打了晋承,这下是真的得罪了三婶四婶,恐怕连祖母也不会高兴。”说完,她小心靠在他肩头,莫名叹了一口气,
贺晋远沉默数息,道:“娘子后悔这样做了?”
姜忆安立刻摇了摇头,说:“我没后悔,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她顿了顿,低声道:“只是母亲一直想要妯娌之间和睦相处,这下与三婶四婶关系变得不好,我怕她夹在中间为难。”
贺晋远抬起手臂将她紧紧揽在怀中,道:“娘子莫要担心,你做得对,换做是我,我也会这样做,至于母亲那边,你放心,我想她会理解,也会支持你的。”
依偎在他坚实温暖的胸膛,姜忆安唇角微微勾起,用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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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中,老太太正在听庵里的姑子讲经,刘嬷嬷忽地慌慌张张走了进来,道:“老太太,不好了,三太太动用家法,晋承少爷挨了二十棍子,伤得不轻,刚请了大夫来瞧呢!”
老太太神色一凛,稀疏的眉头往下压了几分,当即扶着刘嬷嬷的胳膊起身,快步往锦绣院走去。
“好端端的,他为何会挨打?”
刘嬷嬷道:“说是大少奶奶的丫鬟偷了玉佩,晋承少爷误会了,三太太动用家法惩治了少爷。老奴先去瞧过了,少爷趴在床上不能动弹,一个劲地嚷着要见老太太您呢!”
老太太一听,心里更着急了。
匆匆忙忙到了锦绣院,看到贺晋承白着脸趴在床榻上睡着,盖着锦被的屁股大腿上一片青紫,顿时心疼得落下泪来,哭着斥责谢氏说:“亏你是个当娘的,怎么舍得下这么重的手?你要是把他打出个好歹来,我也不用活了!”
这是她最亲的宝贝小孙子,自小在她跟前长大的,平时她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一时离了她眼前,竟被打成这个样子了!
谢氏眼里也有泪光闪烁,道:“娘,大侄媳妇一心要给她的丫鬟做主,儿媳管着府里的大事小情,总不能偏心自己的儿子落人口舌,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道:“她的丫鬟不过是个下人,如何能与主子相提并论?误会也就误会了,给她的丫鬟治治伤也就罢了,怎能动用家法?她不懂这个道理,你也这般由着她?”
不待谢氏吭声,老太太便一连声吩咐人立刻把姜忆安叫来,道:“我倒要当面问问她,在她眼里,是不是一个卑贱的丫头,还比不上咱们公府中嫡出主子!”
贺知丞刚好下值回府,踏进院门的时候,便听见了这话。
他忙上前扶着老太太坐下,道:“母亲息怒,母亲息怒,先听我一句话。”
老太太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稀疏的眉头压得更紧,眼底也几乎喷出怒火来,“我息什么怒?我都快被她气死了!正好你也来了,那就在这里等着,等那小姜氏来了,你也训她几句,给你儿子出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