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娘子等我回来。

西苑。

咸德帝斜靠在铺着白狐裘的龙椅上,微微眯起狭长的眸子,饶有兴致地看着阶下。

阶下歌舞正酣。

舞姬们身着薄如蝉翼的纱衣,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殿角乐声交织,靡靡之音绕梁不绝。

殿外响起两道脚步声,庆王穿过大殿,提袍快步走了过来。

咸德帝看到他来了,便挥手屏退舞姬,道:“昭华的事有眉目了?”

提到昭华郡主,庆王脸上的笑瞬间消失不见,道:“皇上,真是奇了怪了,暗卫在王府外盯守好几天了,昭华的影子都没见着,她该不会是已经悄悄离开京都了吧?”

咸德帝睨了他一眼,若有所思地转动几下掌中的冷玉扳指,意味深长地道:“不管她藏身在哪里,瑞王府的人是逃不了的。”

庆王捋了捋胡须,突然眼睛一亮,抬手比划了个杀的动作。

“依皇上的意思,就算她躲了起来,瑞王府的人却逃不了,不管昭华知道多少内情,不如一劳永逸,给瑞王府安个造反谋逆的罪名,直接解决掉瑞王府的所有人!”

咸德帝淡淡颔首时,眉头却忽地一皱,眸中显出厌恶之色。

之前朝会时提及边境军费之事,满朝文武都不作声,惟有曹阁老与贺晋远出言阻止,实在是让他这个做皇帝的心里不痛快。

曹阁老也就罢了,他年纪大了身体也有病,过不了多久就要告老还乡了,只有贺晋远不好对付。

若是给瑞王府安个谋逆的名头,他定然又会挺身而出仗义执言,况且国公爷虽已致仕余威犹在,若是他再出面要求彻查真伪,只怕事情不好收场,反而会给他这个当皇帝的安上弑兄的罪名。

咸德帝眸色幽暗,冷笑道:“旁人倒好说,只怕国公府不同意。”

庆王捋了捋胡须计上心来,附耳低声道:“皇上,这还不简单,最近大同总兵递来折子,说是瓦剌部骚扰边境,贺家老四率兵进击,这一去两个月没有消息,生死不明,趁着这个机会,给国公府罗织罪名......”

他抬手,暗暗比划了个抄家流放的手势。

咸德帝心中大喜,却有些不安,犹豫良久,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此计甚好,届时国公府自顾不暇,瑞王府也可斩草除根,双管齐下,除掉这两个大患,以后他这个皇帝尽可以高枕无忧,随心所欲得纵情享乐。

“两边同时动手,要秘密行事,不可走漏风声。”

庆王笑道:“皇上大可放心,臣保证,三日之后,瑞王府与国公府都会从京都消失。”

咸德帝转了转手里的冷玉扳指,眸中闪过得意之色。

“皇兄,三日后,我在西苑摆上庆功宴,等你得胜归来。”

~~~

傍晚时分,瑞王府景贤堂的僻静小院中,摆好了晚膳。

自从看到自己的女儿还活着,瑞王与瑞王妃的病顿时好了多半,用晚膳时,两人不住地往昭华面前的碟子里夹她最爱吃的菜。

望着自己碟子里满满当当的菜,再看着自己敬爱的父母兄嫂,昭华郡主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又要夺眶而出。

看到女儿眼眶发红又要哭鼻子,瑞王拄着女儿送给他的拐杖起身,笑道:“好端端的,又哭什么,你娘还给你准备了你喜欢吃的蟹粉酥呢,多吃一点。”

昭华郡主笑着抹了抹眼泪。

只是看到父亲手里的拐杖时,脑袋突然嗡的一声,落水之前的记忆雪片般纷至沓来。

她捂着隐隐作痛的额角,水润的眸子不可思议地瞪大,表情也逐渐变得惊愕不已。

过去的事,她此时全都想起来了!

皇祖父驾崩以后,有一天,有个宫人给她传话说想要见她一面。

那宫人原在皇祖父殿中服侍,不知为何私逃出了宫,到了约定的地点,宫人给了她一卷明黄色的绢布。

“郡主殿下,先帝是被太子毒死的!这是先帝留下的东西,请您转交给瑞王殿下!”

她当时震惊不已,为了皇祖父留下的东西不落入别人之手,便急忙先将那绢布塞入到了为父亲才买的拐杖手柄里,之后打发人先送回王府。

只是还没等她顺利回府,便有人持刀追了上来,记忆定格的最后一瞬,是她的马车坠落水中的画面。

思绪回笼,昭华郡主接过父亲手里的拐杖,旋动了那铜手柄之后,将那卷绢布取了出来。

她神色凝重地看着手里的绢布,道:“父亲,皇祖父是被皇上害死的,这是他老人家留下的遗诏!”

打开先帝留下的遗诏,瑞王一目十行地扫过。

按照父皇遗诏所书,太子萧奕沉迷声色,耽于享乐,与庆王暗中勾结,意图谋害父亲,大逆不道,着令削去他的太子之位,另命贺国公朝堂辅政,将皇位传于世子萧承玉。

看到这些,震惊心痛难过之余,瑞王却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太子早已登基大权在握,国公爷又已致仕,而瑞王府从无争权夺利之心,这封遗诏拿在手里,就像头顶悬着一把铡刀,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

想到瑞王府外那些盯守的人,他抹了抹额间的冷汗,吩咐妻儿说:“快,我们马上收拾东西,赶紧离开京都。”

萧世子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却眸光沉沉地看了一眼裴昱川。

父母、妻子和妹妹可以离开京都,他却不能走,护送他们安全离开的重任,便交给裴郎君了。

~~~

贺知砚从边境返回,再去牢房里探望柳氏时,才发现她已经离开了。

“贺家大爷,您还不知道呢?柳娘子与贺公子已经离开,都去了庆王府。”狱卒道。

贺知砚愣住,道:“他们为何会去王府?”

狱卒看了一眼他头顶戴的帽子,不知该怎么说,便道:“您去庆王府问问,就一清二楚了。”

贺知砚忙不迭去了庆王府。

到了府外,被门房拦了下来,他道:“你们府里,最近可来了一个姓柳的娘子,还有一个叫贺晋平的郎君?你去传个话,就说我要见他们。”

门房不知他的身份,推搡他往外走,道:“什么姓柳的娘子?那是王爷的妾室,那公子也是王爷的亲儿子,与你有什么关系?”

贺知砚登时如五雷轰顶,脸色隐隐发绿,气得浑身发抖。

他咬牙道:“你再说一遍?贺晋平是王爷的亲儿子?”

门房不耐烦地道:“那还能有假?郎君已经认祖归宗了!”

只不过王爷多了个妾室,王妃这几天都黑着脸,还频频打发人往那柳氏的院里送山珍海味,想来用不了多久,柳氏就得一命归西了。

贺知砚额头青筋暴起,因恼怒迸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几个门房拦根本拦他不住,他怒气冲冲地往王府里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