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献策
夤夜时分,崔彦心里苦闷无处宣泄,想提壶酒去找陆绩一醉方休,方才迈了脚步就忆起,他也去了泉州,再回来估计得到春节了。
他无奈只得踏着月步往书房去,又提起一支尖头奴来给陆绩去信,也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安全抵达泉州?适不适应那边的水土气候?
写完后,他竟疲惫的靠在圈椅上睡着了。
书房的门并没有关,宴七来到门前,瞧见昏黄的琉璃灯火下,他一身黑衣斜依在椅背上,墨发“脆弱”的披在肩上,眉目之间是挥之不去的浓浓倦意。
他的心忍不住就突了突,他是见识过他近来的压力和忙碌的,一个多月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今儿难得入了眠,他却不知该不该打扰,拿在手中的信和物件也不知如何办才好。
可是爷又明明吩咐了,只要是沈娘子的来信,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给他汇报,如今他一脚即将跨入门槛却硬是止住,站在门外踌躇不前,也将那烈烈寒风隔在了外面。
半晌,他才决定等爷醒了再汇报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就让爷安心睡会儿吧。
谁知,他才刚准备退出去,就见崔彦那狭长的双眼微微睁开了一条缝,里面精光闪闪,用那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声音问他道:
“何事?”
宴七暗道,还真是不能在爷面前犹豫,这一秒钟切换工作状态,也就是爷才有这个定力了。
于是他便老老实实的禀报道:
“爷,沈娘子的来信,还有这从泉州过来的物什。”
崔彦的心里似有一股巨浪掀过,最后一丝困意也无,“蹭”的一下就从圈椅上站了起来,急切的接过宴七手中的信件和包裹,放在面前的书案上,然后沉沉的坐了下去,很是平复了会内心的激动,才施施然的准备拆开信件来看。
余光瞥见还杵在一旁的宴七,顿时也没什么好脸色,只冷冷的道:
“还杵在那干嘛?还不下去领罚。”
宴七一阵汗颜,大冷的天,他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赶紧脚步麻溜的退了下去,他就是想得太多了,这个毛病爷已经批评过他很多次了,他为什么还屡屡再犯,明明爷吩咐了的事他为何还要再寻思,真是没事硬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薄薄的一封信,崔彦看了很久很久,跟之前她给他写的信件思路一致,开头都是说的正事,关于“越南稻”已经确认无误,产量就是比后宋一般的稻子高出两成,他又看了看一旁包袱里包的种子,粒粒个大饱满,正是变法弄得朝野震荡时期,不少官员、百姓对陛下、朝廷都颇有微词,正是将她梳理的农学纪要呈上去的最好时机了。
“越南稻”的出现再加上改良的种植方法足可以将稻谷农产量提高至三成,他不知道朝廷上下得知这个消息时该是如何振奋激动,谁还有心思对他的新政纠缠不休。
还有胡椒的食用价值的推广,不但能大大提高老百姓餐桌上的美味,还有他特殊的气味某种意义上还可以提高生产力。
他按照她信中的内容,在她日常用的书案上找出已编好的两本纪要,连着那一包稻种放在了一起,命人即刻送到了司农司刘大人手中。
刘大人还是秀才时便是国公府幕僚,十分痴迷于农桑水利,后来他请封世子后有了自己的产业,便将京西那片农庄交由他管理,并一边读书考科举,后来他也如愿考中了同进士,并入司农司主持后宋农桑事务。
交给他,他放心,相信他必能完成任务,也并不会侵吞沈必礼的功劳。
接着就是等着早朝了,想到此,他都有点迫不及待的想知道满朝文武的反应了,以及柴二陛下的表情了。
他心情甚好,心底像是不断有小火苗窜出,耐着性子接着往下读,看到的是她于千里之外送来的问候:
“汴京多寒,莫忘添衣。公务虽繁,万望珍重身体,静待妾归,与君共话家常。”
下晌那会儿在胡椒苗圃的前的寂凉与萧瑟瞬时便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温暖与甜蜜,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身上薄薄的单衣,一阵风儿吹来,他忍不住瑟缩了下,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丝丝的冷,既然是她提醒他加衣,那他明日就那件狐裘披风穿上。
然后乖乖听话,等她回来。
他掐着指头算着她回来的日子,从泉州到汴京走水路的话最低也需要一个月的时间,那差不多就是春节的时候了。
还有那么长的时间啊,他是真的有点等不及了,恨不得现在就想见到她,可是想着水路艰辛,商船逼仄人多,她又那么娇气,要在船上封闭一个月,她指不定得受多少罪,便还是准备给他回一封信,让她不急着回来,到时候正好可随陆绩坐官船回来。
官船舒服,人还少,陆绩的人还可以帮忙照顾她,是最好的路子了,又想着入了冬,海风大,怕她磕着皮肤,怕她在船上吃不好,怕这怕那,这短短一封信,硬是写的没完没。
直到了四更,长橙在外面催促着他去上朝,他仍还在笔耕不缀的叮嘱着她一些注意事项.......
漏刻在一点一滴的消逝,长橙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崔彦终于写完了,心里对她的诸多记挂,最后才添了句:
“关于你父亲的事,我已经命人在办了,有进展我会立即写信给你,也请你遵照我们之间的约定,每日写信于我。”
“另外,即将入冬,雨雪霏霏,水路难行,汝可缓缓归矣。”
落完最后一笔,他的心绪才一下子平静了下来,看着满满的十几页纸,他竟第一次知道一向缄默少言的自己,原来也可以说这么多话的。
他将信纸装进信封封蜡后,交给宴七立刻寄出去,自己才不慌不忙的去洗漱,准备上朝。
.......
早朝之上,大庆殿里,一切如他预料,一开始左右两列文武又像往常一样,面对新政执行情况争吵得不可开交,就当柴二陛下听得都要耳朵起茧子,正准备强行终止朝会的时候,司农司刘大人才执着笏板出列,对着柴二陛下遥遥一拜道:
“微臣有本启奏。”
柴二陛下有点郁闷,这个刘卿一向就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从不多说一句话,他登基这长时间,早朝上就没听过他的声音,今日竟如此破天荒的出列上奏,不会也是学那些沽名钓誉的御史们来弹劾新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