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Tournament·骑士比武](第3/4页)

维克托紧接着说:“这是一个错误……我原本希望这个故事经过千锤百炼,它有页头标题,有副标题,有完整的寄语和引言,而不是马马虎虎的,用口罩作围裙,说[命悬一线]的粗糙立意。”

“或许……读者不会太……”阿星好不容易接上话:“不会太在意的……维克托老师,你是不是……太过敏了。”

“可是我在意……”维克托煞有介事,两眼满是血丝:“我非常在意啊……我若是将你的屁股拍成照片登上报纸……”

阿星:“还有这种好事?”

诡异的沉默持续了十来秒。

……

……

维克托恢复了平静。

“总而言之,我希望你能将我的牢骚话听完。

我彻底陷在了这个粗糙的故事里,连载已经开始了,我陷在一种赶鸭子上架的焦虑不安里——

——步流星,我已经将一稿修改成三稿,报社的主任也和我道过歉了。

但是在这个爱情为主题的故事里,我缺失了一样东西,假货就是假货,我的笔法再怎么故弄玄虚,也成不了真。”

维克托絮絮叨叨,情绪失落用钢笔指向车厢的尾巴,指向那道缺失的尾门。

“从这扇门往外看,我能获得很多灵感,我看见了许许多多生命的真谛——

——我看见人们在此地结婚生子,看见纱羊或跟着地下海潮迁移来的贼鸥和蝙蝠,它们在洞窟中成双成对。

——我看见生命的诞生与消失,都离不开爱情这一环,我的灵魂里缺失了这个女性角色,我的作品就像是它的主题一样,只有一只断掌。”

“这个……恐怕我很难帮上你的忙了。”步流星尴尬地笑笑:“老师,我不是女人,更不知道女孩子恋爱的时候在想什么……你要向我找素材的话,那我也只能谈谈男孩子恋爱时的胡思乱想。”

“……”维克托沉默着,单以左手撑着下巴,咬着笔杆子眼神阴刻,沉默着。

……

……

阿星也不敢说话——

——他斜着眼,不愿和维克托那种压迫力极强的眼神对视。

兀然看见地毯和地板的交界处,有一连串的暗红色。

这叫阿星多留了个心眼,瞳孔也开始微缩聚焦。

那一串黏腻稠厚的红色液体——是血。

阿星别的本事没有,挨打流血的经验还是很多的,在暗黄色灯光下的猩红流体,慢慢浸透到地毯里,在红色地毯的毛料中留下更深的暗红色,以至于一开始进房间的时候,他也没发现这些血迹。

这一切,让阿星更加坐立不安。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血?那些血是谁的?

不对劲啊,真的很不对劲啊。

要通知乘务员吗?就在这里?还是离开之后再给雪明大哥打电话呢?

我得想办法脱身……可是直接离开,会不会让维克托老师起疑心呢?

长久的沉默中,只有列车的铁轮与轨道交杂出震耳欲聋的打击乐。

阿星试着不让自己去看那串血迹,想要移开目光——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几乎要将他逼得站起身,要立刻从这个狭窄又诡异的工作室中逃走。

他又窥见天花板的星空油画下,一侧的书架展览柜上,若隐若现的藏书。

……

……

步流星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要从这压抑诡异的氛围里脱身,“维克托老师,我想去看看你的藏书,可以吗?”

维克托依然在沉思,依然是那副遇见难题时的焦虑神态:“嗯……看完记得放回去。”

步流星吁出一口气,仿佛从电刑椅上滚落,缓缓走到书架前。

他小心谨慎地避开了地毯上的成串血迹,勉强能从空气中的熏香里,嗅见一点点血的铁锈味。

——没错,就是血。

他再次确信,大卫·维克托的工作室里有血。

他战战兢兢地摸到柜门,从昏暗的灯光下,难去辨清柜子里的书目名称,只能看见一个个巴掌大小的厚实本子,整整齐齐的列在其中。

阿星一个劲的打哈哈,像是发现了宝藏:“这些就是老师的写作灵感吗?”

“是的。”维克托应道,“是日志。”

“是……”步流星一时间没缓过神来,手已经拉开了柜门:“乘客的……”

“日志?”

……

……

柜门中飘出书页独有的芳香,每一本日志都写着一个名字,一个陌生乘客的陌生姓名。

它们密密麻麻挤在书柜里,起码有两百余本。

步流星感觉身体僵死,再也动弹不得一步,他背心的冷汗已经浸透了灵衣,化作一团阴寒的水渍。

……

……

他再也无法将目光移开——只是盯住维克托的身影。

那个大作家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阿星。

左臂撑着下巴,依然是一副冷漠的表情。

右臂的腕骨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只留下一点皮肉,将手掌吊在半空。

从腕口平齐的创面来看,是一刀切断,没有任何的犹豫,干净利落的切开了,还因为神经元的活动,这只断掌在不自然的颤抖抽搐着。

血液源源不断的从创面流淌下来。

可是大卫·维克托浑然不觉,依然在思考写作上遇见的难题,就算是气色越来越差,越来越虚弱,也从未发觉身体的异常。

……

……

阿星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冲击——

——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癫狂指数在飞速增长,身体的肌腱也因为大脑紊乱的电信号不听使唤,整个人都僵死了。

他看向工作桌上的稿件。

那本应该是维克托修改之后的第三稿——

——难道说……

——难道说,维克托老师只是为了改稿,为了写一只断掌,真将自己的手掌切下,当做写作素材来观察吗?

……

……

在一瞬间,那种诡异莫名的吸引力又出现了。

阿星几乎无法把视线从稿纸上移开,这种巨大的吸引力和巨大的恐惧心,像是两位冷酷又性感的行刑者,将他的身体按回了电刑椅。

他一时间忘记了所有的顾忌——忘记了犰狳猎手的特征,忘记了这间狭窄工作室里所有令人隐隐不安的元素。

他感觉被人掐着喉咙,按住身体,坐回了客人的位置,几近于渴求,像是失水的鱼儿,对维克托恳求。

“我好想知道……我好想看一眼,看一眼修改之后的稿子是怎样的……”

……

……

“不行,恕我不能答应这个请求。”维克托的神态没有任何异常,没有任何变化:“这封稿件在正式登上报纸之前,都只能算是半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