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安养 楚元煜抬了抬手里的小瓷碗:“要……(第2/3页)

“行了行了,别跟这儿丢人。”张为礼用鞋尖踢他,“掌印说了,这既是他自己的意思,就绝不会怪你们,这话并不是诓你们的。再者,你们想想,今儿这事若不是你们俩,换个人来不也一样嘛?你们吓成这样,是觉得掌印不明事理?”

“不是……我们……”满脸泪一时语塞。

张为礼摆手:“快滚吧,我这还有事呢。你们若实在不安心,过几日再来问安。”

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一眼,思虑再三,终是听了张为礼的劝告,向他磕头道了声谢,忙告退了。

卫湘静听他们所言,隐隐知道打得这样重是容承渊自己的意思,心下稍安两分。张为礼往右前行两步,抬起手,在卧房门板上叩了三声,遂推开门,向卫湘说:“娘子请。”

卫湘点一点头,依言走进去,绕过门前影壁时她觉出里面正因她的到来而有一阵忙碌,待绕过影壁,便见屋内都已妥当——离床不远的地方放了一块绣云海飞花的紫檀木框纱屏,完全挡住了床上的容承渊。纱屏这一侧置了把交椅,椅边还有张小方几,几上茶水、茶点都备齐了。

卫湘知那是为她备的,举步走过去,随着她步入卧房,房中七八名宦侍如潮水般迅速地向外退。

拔步床上,容承渊疲乏地抬了抬眼。

因床上悬有幔帐的缘故,光线较其他地方暗些,是以卫湘隔着纱屏只能看到他伏在床上的模糊轮廓,他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倩影。

他早知她容色倾城,此时隔着这屏却乍然惊觉她连身姿也极美,哪怕穿着宦官的衣服也遮不住那份婀娜如仙子的韵味。

他忽而觉得当下的见面很不体面,便扯动嘴角,歉然笑道:“让娘子贵足临贱地,真是罪过。”

可他的口吻抑扬顿挫,这话落在卫湘耳中,便不免曲解了。

她原正将手中食盒放在那小方几上,闻言不由皱眉,睇了眼面前的屏风:“掌印这伤既不是我打的,也不是我挑的事,掌印与我阴阳怪气做什么?”

容承渊哑了哑,知是惹了误会。但他素不爱费口舌做什么解释,便只一笑:“娘子不好好养病,寻我何事?”

卫湘倒也无意再去追究他那一句,安坐下来,开门见山:“陛下还是疑我的事,是不是?”

屏风那边发出一声毫不掩饰嘲讽的干笑:“哈。”他摇头,“恕咱家直言一句,娘子莫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比起上一句招惹的误会,容承渊自问这一句的确阴阳怪气。

可这回卫湘反倒不恼,她只轻轻蹙了下眉,接着便是叹息:“我自然明白自己没什么分量,只是若不是因我的事,掌印何以挨罚?”

容承渊见她没动气,一时兴味索然,笑容敛去了大半,咂着嘴摇头:“卫娘子既无家世、又无子嗣,连在后宫都没有几个熟人,陛下若不信娘子,直接责罚娘子便是,全不必有什么顾虑。”

卫湘点点头:“这道理也对。”

容承渊续道:“所以陛下并不恼娘子,却是恼了我——娘子舍出命去投湖一博,博到了陛下的信任,但并不妨碍陛下因褚美人所言觉得我的手伸得太长。”

卫湘闻言黛眉轻蹙,凝神思量半晌,渐渐明了:“是因宫女们闲话间对掌印的权力叹服,令陛下心生忌惮?”

容承渊一哂:“不论什么人,若权力大到让旁人觉得能左右帝王喜恶,总归不是好事。”

卫湘被他说服,蓦然松了口气,旋即意识到不妥,又忙凝神,重新流露担忧:“那掌印还需想法子重获陛下信任才好……不知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

啧。

容承渊一手支着下巴,眯着眼睛打量纱屏那边的倩影,戏谑的话又再心头涌了再三,终还是装作没听到她方才那一声松气了。

他摇摇头:“陛下只是给我紧一紧弦,说不上不信我,就不劳御媛娘子费神了。”

卫湘听他这样说,也不强求,便站起身,面朝纱屏微微颔首:“那掌印好生安养,若有用得上的地方,着人来传个话便是。”语毕指了指方几上的食盒,“这是小厨房做的,掌印且尝尝合不合口。”

继而语中一顿,又言:“先告辞了。”

容承渊道:“恕不能远送。”

卫湘便转身要走,忽想起一事,又回过头:“对了,我还有一事不明。”

容承渊:“什么?”

卫湘心知这一问大是有些唐突,斟字酌句问得十分小心:“掌印阅人无数,这褚美人……”她声音放轻,“琼芳说她性子浅薄,掌印何以会用她,以致栽了今日的跟头?”

二人间的氛围似因这一问瞬间沉了下去,但很快他便“哈”地一声笑,将这沉寂又扫清了。

他坦然道:“这个嘛,无非三个缘故——一则人心易变,她在御前时办事得力,性子也不显得这般浅薄;二则,虽说我在这样的位子上,可这种事总归要陛下先看上眼,我再在他看上的人里挑选能为自己所用的,选择本就不多;这第三么……”

他慢悠悠地拖长尾音,却不往下说了,逼得卫湘不得不追问:“什么?”

接着便听他语中笑意尽敛,口吻显得异常沉肃:“御媛娘子您看,咱家这挨了一刀的人,能懂你们女人多少呢?在这种事上栽跟头,岂非人之常情?”

“你——”卫湘顿时面红耳赤,一时想骂容承渊,一时又说不出话,一时又觉他说得好像也在理,便这样手足无措地僵在那儿,哑哑说不出话。

容承渊仗着有纱屏遮挡,只管悠哉地笑看她的羞怒交集。很是过了一会儿,她可算回过神,忿忿咬牙:“多谢掌印释疑,先告辞了!”

话没说完人已转身,逃也似的走了。

容承渊自顾笑起来,张为礼很快进了门,绕过屏风,扭头扫了眼门外,复又疾步继续行向拔步床,自言自语:“这是怎么了?”

容承渊轻笑:“姑娘家面子忒薄,我不过说了两句顽话,她就这副样子。”

张为礼闻言,无意过问,行至近处注意到那方几上的食盒,就提着它绕过屏风:“卫娘子倒是心细,也知晓人情。”

他边说边在容承渊的床边支起榻桌,再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出来。容承渊点头附和:“是啊……”说话间张为礼揭开了那青白釉盅的盖子,容承渊一眼识出那燕窝鸡片豆腐汤,眉头挑了挑,“顺水人情罢了。”

张为礼一怔,不明就里:“什么?”

容承渊轻啧:“没什么,盛一碗我尝尝,面就不必了。”

张为礼“哦”了声,依言照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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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湘出屋后由张为礼的一名师弟带着,一路避着人,回到临照宫。经这一番奔波,她不免又烧得高了,草草用了几口晚膳,又服了药,便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