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心念 那如何就是一定的呢?
葛氏是个麻利的人, 得了卫湘的吩咐即刻便去思量如何办了。
琼芳与积霖、傅成都在房里,卫湘的话让他们心生讶异,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一时间却也参不透这种古怪从何而来。半晌, 还是琼芳先想清楚了, 拧眉道:“这事不论是谁, 有意透给谆太妃都没道理, 娘娘是否多疑了?”
卫湘缓了口气:“这我也想过。”
的确是没道理——那给闵昭媛修道观的钱出自谆太妃的私库,这钱怎么花本就是谆太妃的事, 谁也不能打这种主意。
那别说朝臣没资格指手画脚,就是后宫众人、皇子公主, 也不能在这种事上置喙。
卫湘自知户部如今由张家说了算,一时便想, 许是有与张家不和的人挑唆了什么, 引得张家去触霉头,可又觉得张家不该这样傻,横竖不至于蠢到去着这样的道。
此事且先由着葛氏去打听, 打这之后,宫里算消停了一阵,虽说消减份例引发的种种议论半刻也不曾停歇, 但明面上不出事,那就称得上消停了。
被打发出去的廉纤自离开后就没在与卫湘有什么走动,发落去花房的那宦官亦没再有下文。
转眼到了八月,卫湘膝下的一双儿女眼见着要满两岁了。去年此时因清淑妃风头正盛,他们满月礼的风头被抢去许多,卫湘不甚在意,骊珠却一度忿忿不平。如今眼瞧着才入八月各式各样的贺礼就已如流水般送来, 骊珠可算舒心了,来卫湘这里小坐时笑道:“凭她是谁,纵得一时风光也休想一直压着娘娘!”
皇帝近来对此也尤为上心,早已下旨要办生辰宴。生辰宴按规矩是前后各一场,若是在宫中,前头的就设在含元殿以备君臣同贺,后头的由身为嫡母的皇后主理,便设在长秋宫。
目下因众人都住在麟山行宫,设宴之所就该是与含元殿、长秋宫对应的含章殿和椒风殿。卫湘对此没什么别的心思,在这样的事上她总巴不得偷个清闲,皇后主理正合她的心思,楚元煜却在一日午后与她躺在清凉殿的龙榻上小歇时突然提起:“昨晚于皇后议及两个孩子的生辰宴,皇后说你养育孩子辛苦,这生辰宴该由你来办。朕觉得也无不妥,但想听听你的意思。”
卫湘本与他并肩平躺着,闻言一怔,翻了个身趴到他面前,托着腮道:“皇后娘娘好意,臣妾却不敢受。”
楚元煜闭着眼笑了声:“朕知你会有顾虑,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此事便会先由朕在早朝上下旨,只当是朕非要托付给你的。”
卫湘低了低眼,仍是摇头:“臣妾并非担心妻妾之争惹起非议,只是……”她语中一顿,“为闵姐姐修筑道观的事招致非议,陛下想来也听说了。”
话没说完,便见他睁了眼。
卫湘幽幽一叹:“道观尽由谆太妃自掏腰包,仍引起了这许多议论,皇子公主生辰宴的钱是实打实的出自国库,若哪处花得多了……皇后贵为国母与嫡母,总归还能说是宽待妃嫔所出的子女。若是臣妾来办,到时难免有口说不清。臣妾知道陛下自会护着臣妾,却也不愿让陛下为臣妾的缘故身陷非议。”
她这样说罢,没再多言一个字,更不直接抱怨皇后。
——她有什么可抱怨的呢?她与皇后的针锋相对他不仅心中有数了,更可说是他一力促成,她这样一点,他自然会明白皇后在打什么算盘,自然也会想到让她小心翼翼的户部如今是谁家当着尚书。
卫湘便只安然等着,过了片刻,果然听他一喟:“也好,那便还是照旧。”
卫湘松了口气,就势伏到他臂弯里,玉臂环住他的腰,静静地睡去了。
午后,她又在清凉殿听了一场廷议才走,告退时有意无意地多看了容承渊两眼,他无声会意,很快便寻了机会到清秋阁。卫湘见他来了,递了个眼色令宫人们退下,自茶榻上起身,拉住他的手:“午间陛下和我说的话,你可听见了?”
容承渊垂眸看看她的手,佯作平静地拉她走到床边坐下,方道:“那会儿我不在,怎么了?”
卫湘叹了口气,将前因后果与他讲了一遍,容承渊听罢点了点头:“的确不宜沾染这事。但你既已回绝,又找我做什么?”
“她心里的主意陛下若多想两分,便没有想不明白的,偏这样听了就拿来问我,可见还是信她的,我心里不大安生。”卫湘眼帘低垂,盘算着皇帝的话,眼底划过一抹冷冽的凛意,“咱们一直当陛下立她为后打的实是张家的主意,今日这些话忽然让我觉得咱们许是想错了。”
容承渊皱眉:“怎么说?”
卫湘道:“打张家主意是真,可你说……”她抬眼瞧瞧容承渊,“陛下真打算废了她么?”
容承渊被问得一愣,接着浑身激起一股子悚然的阴凉。
……他顺着她的话发觉,他们许是真想岔了。自从察觉皇帝的打算,他们便觉得张氏的终点必是冷宫,因为先前被抄了家的妃嫔至少都入了冷宫。
现下被她这般一点,他猛地意识到:那如何就是一定的呢?
卫湘有些烦躁地站起身,在他面前踱着:“是我大意了,只觉得陛下对她大有些厌烦,却忘了男人总是想要齐人之福的!陛下又一贯怜香惜玉,那份青梅竹马的情谊在他心里也总有三分份量……我小瞧她了!”
容承渊鬼使神差地在心底反驳:谁说男人都想要齐人之福?
干咳了一声,他定住心,缓声道:“莫恼,我看陛下也未见得真有那个心。”
卫湘脚下一顿,诧异地看他:“这会儿你倒替陛下说上话了?”
容承渊扑哧一笑,起身踱到她面前,双手扶住她的双肩。
卫湘烦躁的心在那一瞬间倏然平静下来,抬眸与他对视。
他眼中满是笑意,注视着她,心平气和地安抚说:“你别急别慌,先听我说。我的意思是,陛下或许是有这个心,却是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如今他的心全在空空如也的国库里,便是对皇后有几分真情,他也顾不上。无意中在你这流露出来,对咱们只会是好事,正可让咱们早做打算。”
她的心跳有点乱了,下意识地想掩饰这种惊慌,便胡乱想出一问:“如何早做打算?”
容承渊道:“陛下若自己不清楚这心思,张氏日后的生死就都在他一念之间。你提前给她备下致命一击,让他倒向你这一边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