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难舍 现在想到这人跟太妃出去了,他突……

屈指数算, 他们已有三个多月不曾私下里说过话了,这回仗着除夕各处都忙,容承渊终于又在卫湘房里喝了一盏茶。

离开时卫湘送他往外走, 才走到廊下, 便见莲贵嫔正进院来。

二人迅速交换视线, 容承渊旋即揖道:“不敢劳娘娘多送, 奴告退。”

卫湘颔首:“掌印慢走。”

容承渊遂又自顾前行, 行至莲贵嫔身前与她见了礼,便出了院。

莲贵嫔见状却不再往里去了, 站在门边望着卫湘笑道:“臣妾自己待着没趣便寻了过来,不料陛下着人来传话, 那臣妾便先告退。”

语毕她屈膝福身,卫湘笑道:“掌印只是前来颁除夕的赏, 不是陛下传我。姐姐别客气, 进来坐吧。”

莲贵嫔仔细想了想,似是怕卫湘有意与她客气,便还是告退了。

她走后, 卫湘进屋瞧了瞧那些礼,虽是按规矩备下的,其中却有八九成都合她心意。她猜这里头自有皇帝的吩咐, 但也更有容承渊的安排,不禁一笑,命琼芳带着人收了,又吩咐她:“这几个月皇后娘娘厉行节俭,上下都过得不宽裕,咱们这边虽是钱上不缺,但架不住处处都思量着如何赚银子, 你们各处走动的开支也大了,这我都知道。”

琼芳听得一愣,蹙眉苦笑:“奴婢与积霖、傅成日日上下提点,说咱们跟着娘娘已是万幸,是过得最宽裕的,竟还是有人来娘娘面前抱怨,是奴婢的不是。”

卫湘连连摇头:“没有人跟我抱怨什么,这点道理我想想也知道了,你不必在这儿套我的话。一会儿吩咐下去,除夕的赏赐比往年多添一倍,他们自己留着也好、送回家去也好,都高高兴兴地过个年。”

琼芳福身应了,代宫人们谢了恩,卫湘又说:“你与傅成、积霖,外加乳母葛氏、两位女博士、教孩子们罗刹语的傅母,都再额外添一份赏,你看着办就是了。”

琼芳更是千恩万谢,亲力亲为地都办妥了,几人都专程过来谢恩。

当晚,又是前后各一场宫宴,爆竹声中再翻过一年。

次日的元日大朝会上,皇帝下旨命皇长子入朝听政。

为避免兄弟阋墙,本朝自高祖就定下规矩,皇子们皆不参政,入朝听政便成了立储之兆。如今皇长子已十岁了,既嫡又长,才学虽不算多么出众但也尚可,若要立储也算众望所归,卫湘纵是与皇后不满,也说不出这有什么不对。

更要紧的是,她一时也顾不上这个了。因为正月初四的时候,工部禀了话进来,说闵昭媛的道观已竣工。近些日子谆太妃的身子尚可,闻讯便张罗着要与闵昭媛同去瞧瞧。而那道观虽说就在麟山,与行宫却也颇有些距离,这一去想当日回是办不到的,要顾及谆太妃的身子,更得住上些时日才行。

这也正是卫湘等待已久的时机,她因而专门带着两个孩子去见了谆太妃与闵昭媛,只说也想同去瞧瞧,谆太妃虽不直言相问,心下却知卫湘必有打算,自是点了头。

于是卫湘才从谆太妃处退出来,就差了个小宦官去清凉殿禀话。容承渊闻得此事,亲自入了殿,欠身轻声:“陛下。”

皇帝手执书卷,随意应了声,容承渊垂眸:“谆太妃命人来传话,说昭媛娘娘的道观竣工了,太妃想亲自去瞧瞧,命睿宸妃、闵昭媛、皇次子和宁悦公主同往。”

他言至此处即噤了声,不动声色地静观皇帝的反应。

皇帝执书的手微微一顿,拧眉抬眸:“睿宸妃?”

“是。”容承渊平静地应了一个字。

他自知此时他该说个原因,但他只回了一个字。

皇帝便只得追问:“她去做什么?”

“这……来回话的宫人没说。”容承渊面露难色,继而续道,“许是睿宸妃近来常去陪伴太妃,太妃随口便叫上了。陛下若觉得不妥,奴去禀太妃?”

皇帝沉吟片刻,终是摇头:“不必了。母妃既然喜欢,就让她去吧。”

“诺。”容承渊一揖,退至一旁,不再多言。

是以往后的这些日子,卫湘忙着收拾行装,不仅不侍寝,连白日的伴驾也都免了。

这般一直忙到元月十三,谆太妃凤驾离宫,马车缓缓驶过山道,两个孩子与卫湘同坐一车,起先都兴奋地张望窗外,后来看得困了,便都睡过去。琼芳见状让马车停了一停,命乳母们将孩子抱去后头的车上睡,自顾返回车中,半坐在侧旁的木凳上,向卫湘轻道:“奴婢以为娘娘是欲擒故纵,怎的还真出来了?也不知陛下近来究竟在想什么。”

卫湘轻哂:“正因不知他在想什么,我才出来了。”她说着瞟了眼琼芳,见她满目忧色,伸手攥了攥她的手,“别管近来这一出是因着什么,他都是敲打我呢,大抵要等我主动跟他告罪他才能气顺,所以他不翻我的牌子。可他又狠不下心不见我,便仍随我白日里去伴驾……呵。”

卫湘禁不住地笑出声。

她仔细揣摩过皇帝的心思,她猜他在这样的矛盾里必是自欺欺人的——他还想见她,所以白日里仍让她去,心里就告诉自己纵使如此,她早晚也能察觉到他的不快。或许,为了让自己心里更自在一些,他还编了别的理由,譬如他这样留有情面是为了他们的孩子。

这对她算是好事,因为由此可见他对她更依恋了,连敲打都做得藕断丝连。

琼芳惶惑道:“陛下敲打娘娘什么?”

“我说了,我不知道呀。”卫湘缓缓摇头,“他是皇帝,习惯了人人都顺着他、习惯了人人都要变着法地摸索他的喜怒讨好他,我原也是那样做的。可这回,我思来想去,或许是时候换个路数了。”

她想,她若也一直对他百般讨好,那她与旁人便也没什么分别。可她如今已位至宸妃,想走到更高的位子上,她就得当他心里不一样的那一个。

他的自欺欺人给了她机会。

在深思熟虑之后,她决心豪赌一把——既然他对她依恋,她就索性抽身离开,让他尝尝彻底见不着她的滋味。

若他离开她真的难受,这场敲打自然迎刃而解,他日后也会更离不开她。

若她赌错了,那大不了就是灰溜溜地回去。反正明面上她是因孝顺太妃才出来的,他总也不能因为这个冲她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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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马车总算停了下来。琼芳揭开车帘扶卫湘下车,崭新的道观映入眼帘,红墙灰瓦红漆与夕阳下的山林美景相映成趣。

前头的马车上,闵昭媛扶着谆太妃也下了车,谆太妃边张望着道观边迫不及待地往里走,卫湘忙上前跟在另一侧搀扶,只听谆太妃埋怨道:“工部如今办事也马虎了,既已竣工,却连名字也不拟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