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法侣(第2/2页)

再开口,已然换了话题。

她说:“从神仙的角度看下来,会不会觉得人类很有意思?小小的一只一只,有时候互相伤害,有时候一只不开心了,另一只就会抱抱TA,安慰TA。”

叶行轻轻笑出来,再一次觉得她有种奇奇怪怪的可爱,又好像是一种近乎于神性的疏离。就这么想着,他收拢手臂,将她搂得更紧。

接下来的夜晚,过得混乱又开心。

陆菲是带着洗澡用的防水手套杀的鱼,没想到那材质特别吸味道,叶行努力给她洗了几遍,还是一股鱼味。

他很嫌弃地说:“你自己闻闻,这下怎么办?”

陆菲假装委屈实际只觉得好笑地说:“我也没想到洗不掉啊……”

结果就是她这天晚上又只能裹保鲜膜洗澡了。

两人在他宽敞的浴室里洗一种不太正经的澡,叶行不得不经常提醒陆菲,把手举高。

洗完擦干套上他的T恤,又上下左右贴着她嗅嗅。

“你干嘛呢?”陆菲笑。

叶行说:“闻洗干净了没有。”

陆菲早已经发现他对气味的敏感,偏还要刺激他,说:“大蒜这个东西吧,只要吃了,就会从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味道,洗得再干净也没有用。”

叶行不服,自证不在乎,把住她的脸,大大地亲一口,深深舌吻。

这下反倒是陆菲躲他,说:“你也吃了,你也有味道!”

叶行当然不会放过她,拦腰把她抱起来,带她去床上。

他们在那里缱绻悠长地做爱,身体相叠地睡觉,哪怕这张床很大,根本不需要这么节省地方。

以至于次日凌晨,陆菲又一次早醒,探身去床头柜上摸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叶行也跟着醒了。

他没出声,只是伸手把她拉回去。她也没说什么,只在黑暗里弯起唇角。而后一同闭上眼睛,重新回到睡梦里。

一直到早晨,叶行先醒了,在矇昧的光线里看着陆菲的睡颜,仍旧是那种不设防,却又严肃的表情,让他觉得担心又好笑,担心是她这么乱七八糟怎么在岸上活下去,好笑她自我却也热烈地活着,转念却又觉得可能真正好笑的,或者应该被担心的,反倒是他自己吧。

就像他其实知道自己纠结气味的源头,是在石澳寄居的那两年。

何瑛习惯吃上海菜,且是最传统的做法,那股子酱油红烧的味道如影随形,会沾在衣服上,头发上,有时候似乎没有了,过一会儿又会忽然出现,跗骨追魂似的。隐隐地闻到,总令他作呕,甚至感到一丝阴森。

二十多年过去,他已经不是那个小孩子了,也并不是不能把记忆和现实分开。只是很多时候,他没有足够的动机和心力去那么做而已,他所有的动机和心力都耗费在另一些事情上了。有时候,他甚至不能确定,会是他先做成那些事,还是那些事会先把他消耗殆尽。

*

至呈所离职的流程尚未走完,嘉达也还未赴任,夹在两者中间的一个月,叶行总算有机会体会到正常上下班,双休日的节奏。

那个周末,他跟着陆菲去了趟天后宫,见到了陆无涯。

陆菲口中很特别的道长,其实只是一个非常瘦小的老人。

她穿海青色裤褂,一头银丝,肤色和眼瞳的颜色也很淡,像是会越来越透明,直至消失。

她很淡然地看着陆菲来了,还带着他这么一个陌生人,很淡然地听他称呼她为“道长”。而后由着他们俩忙活,给她的寮房和卫生间装上几个安全扶手,看着陆菲有些滑稽地演示助行器的用法。

陆菲一边演示一边试图说服,说:“我没买那种固定的,你嫌弃像个扬琴架子,这种其实就像个小推车,走起来很轻便,也不难看。”

陆菲接着又告诉她,给她挂了A医附老年病科的专家,要带她去做一个全身检查,像是料到她会不同意,又说:“我小时候生病不肯去医院,到了打针的地方屁股贴着墙,你怎么跟我说来着的?”

寮房里聒噪起来,老人听到这儿才笑了,忽然有种入世之感。

她答应去了,拿出准备好的符箓,看着陆菲叠起来,放进手机壳里,又带叶行到外面大殿上香,走了一遍祈福的流程。

直到两人离开道院,开车返回的路上,陆菲收到陆无涯发来的一条微信。

这是极其难得的事,而且还是挺长的一段话。陆无涯视力已经很不好了,手指做些细小的动作还会发抖,用的又是笔画输入,估计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写了这么多字,但又通顺完整,连标点符号都不错一个。

陆无涯说:在修道的人看来,好的伴侣该是“法侣”。结伴同行,把路越走越宽明。但要是走得不好,也不必强求。一切聚散,无非自然。来则照,去不留,不将不迎。

陆菲看着,起初觉得是因为她带了叶行过去,陆无涯或许想给她一些男女交往上的提点。哪怕只是一面而已,道长已经看出来,她和叶行之间的天差地别。

但再细想,她又觉得道长其实是在说自己和她之间的关系,一切聚散,无非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