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权力悖论(第2/2页)
但就算事情压下去了,他也绝不会让文森杨好过。
他先借着内部审计的机会,让外聘的刑事律师对文森杨出具的每一份文件、每一项结论进行复核。
期间发现的所有问题都被他拿来当作筹码,对文森杨极限施压。应付未付的费用统统冻结,重新谈了一个惩罚性的“打包价”,再视其在“新远航”项目中的合作态度,决定事后是否对其提起法律诉讼。什么同窗,什么好友,一旦出了事,谈到切身利益,所有联盟都可以轻易瓦解。
对外,更是主打一个丧事喜办,危机变契机,大力宣传公司“勇于自我革新”、“治理标准严苛”。
事情如是进行,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只是过一天算一天的态度。反正哪一天他真不行了,还有何劭懿。
他俩虽然也会狗咬狗,但何劭懿已经可以算是他在何家最相信的人了。
脑中出现如此温情的念头,甚至让他觉得好笑,紧接着却又想到床头柜抽屉里放着的那两盒思诺思,大约还剩三十多粒。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是什么都不想要的,自问到底为什么还在这里汲汲营营?
但就在这时候,三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企图。他没去拿药,走到玄关开门。
门外站着金钥匙,微笑对他说:“叶先生,今天有个快件送到礼宾那里。”
叶行道了谢,找钱包给了小费,接过那个纸箱,重新关上房门。
他把盒子放在玄关柜上,以为只是那种毫无意义的礼品,杯子、盘子、记事本,上面印个丑陋的商标,外加一句可笑的slogan,再装个华而不实的礼盒。送的人赶着脱手,收的人也不想要,最后的命运就是堆在某个角落,作为可回收垃圾被处理掉。
直到他看见快递单上寄件人的名字和地址,陆菲,上海,临港的一个小区。
脑中一瞬出现许多零碎的画面,他想起自己在那里审过中介的格式合同,打扫过卫生,安装过宜家的家具,与她一起。
明明只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却好像隔了几百年。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些画面,是她在车里对他说:
不要跟着我,不要联系我。
结束了,叶律师,结束了。
仅仅过了一周,也像是隔了几百年。
那么遥远,似乎完全与他无关,他明明记的很清楚,却没有任何感觉。
有人告诉过他,这叫作解离,是一种病态的心理症状。
但他从来不认同。
如果这也算一种病,那每一个心理强大的人其实都有。否则如何应付恐惧、紧张、极致的失落和悲伤?所有人不都是这样的吗?得有多孱弱,才会认为这是病?
他一直觉得这是一种能力。
但就在这个晚上,这能力突然让他失去力气。他靠着墙壁坐下来,就那么坐在玄关的地上,把那个箱子放在脚边,一直没有打开。
他不需要打开,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她离开这里的那一天,只留下一件灰蓝色绣着JADA字样的航海服。还有就是这个,她也给他寄回来了,分得清清楚楚。
他又一次想到她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不要跟着我,不要联系我。
虽然这是不容易做到的,但他照做。
自那一天之后,他没喝过一点酒,他用尽所有力气工作,他吃药让自己睡觉,维持表面正常的作息,只怕某一刻情绪反扑,控制不住去找她。
一部分是因为他知道那根本没用,至少在他有能力彻底剖开自己之前,她绝对不可能原谅他。
另一部分却出于他诡辩式的逻辑,只要他遵守她说的,那他们就没结束。
他不记得在哪里看到过这种说法,真正的权力其实是掌握在被支配者手中的。
他不管这是不是自我安慰,阿Q精神,反正他觉得说得很对。哪怕她说结束了,不要跟着我,不要联系我,只要他继续服从,那他们就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