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苏正的目光死死钉在地上那串四分五裂的凤眼菩提上, 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他喉头干涩,几乎是本能地嗫嚅出声:“方总……”
话音未落,他便猛地噤声。
身边的老板虽然没说一句话,但那股无形的、冰冷的威压铺天盖地, 将他未尽的语句彻底冻僵在喉咙里。他下意识地缩紧肩膀, 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切发生得太快,从推门到此刻死寂, 不过短短几秒, 却已彻底颠覆了所有。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每一寸都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压力。
最终, 是方隐年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沉默。
“五分钟。”
醇厚低沉的嗓音似乎有些哑, 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
方隐年深深地看了亲侄子一眼,那双狭长幽暗的凤眸中是前所未有的凌厉,再无一丝温和。
随即, 他利落转身, 反手关上了病房门, 将那一室狼藉与暧昧彻底隔绝。
不过,他并没有离开, 只背过身体,面无表情地在门外等着, 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刚才说的那句“五分钟”, 意思是让方镜麒在五分钟内收拾好。
他不希望五分钟后再推门, 里面还是这样不堪的一幕。
方隐年就这样站在病房门口等着,身边是瑟瑟发抖的苏正。
苏正苦中作乐地想道:从来都只有别人等他家老板, 难得见到方隐年亲自等人……不愧是大少爷,一出手就是王炸,炸得他到现在都精神恍惚呢。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向地面, 那些滚落四处的深色珠子,每一颗都曾浸润在那人指尖温度下,像方隐年这个人一般沉静又克制,如今却全部崩裂。他只看着这一地残局,就觉得心惊肉跳。
从苏正入职方氏起,这珠串就一直戴在方隐年的手腕。
这串凤眼菩提不仅极贵,据说还很有灵性,是方隐年的心爱之物,现在却……
苏正犹疑着,小声开口:“方总,这菩提……”
苏正本意是想问问,需不需要他挨个捡起来。
但他刚一出声,方隐年便一个眼风瞥过来。
狭长上挑的凤眸浓墨重彩,凌厉而危险,携着无声的压迫睨着他。
苏正立刻把话咽了回去,再也不敢提。
苏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视线落到那滚了一地的菩提珠子上时,脑海里突兀地浮现一个念头:
他们方总素来稳重自持,这次却失态至此,应该……
是在为少爷的荒唐而生气吧?
但这份失态里……有没有姜小姐的原因呢?
苏正扪心自问,他是个俗人,是个普通男人,在见到姜以柔那近乎妖异的美貌时,根本控制不住那颗狂飙乱跳的心。
那么,方隐年呢?
方隐年这样克己自律到了极点,从不近女色的人,会对那样的绝色美人心动吗?
苏正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无奈地掐了把自己的大腿,告诫自己别乱揣测。
他们方总是多么高洁伟岸的人啊,早就脱离了低级趣味,跟他们这种凡夫俗子可不一样。
况且,他特意观察过,方隐年看向姜小姐的时候,脸色都没变过,一如既往的平静,一看就是不为美色所动的人!
思及至此,苏正却忍不住偷偷叹了口气。
他在为姜小姐而揪心。
方隐年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姜小姐呢?毕竟在他眼里,姜小姐就是个勾引他年幼侄子的坏女人。
苏正越想越焦虑,开始琢磨怎样才能帮姜以柔脱身。
在他的旁边,方隐年如一尊雕像般伫立着,一动不动。
那张英俊成熟的脸上并无明显的情绪波动,显得很是平静,只是,那双素来无波无澜的狭长凤眼,此时却像极了暗流汹涌的深潭,似乎正极力压制着什么。
方隐年习惯性地攥紧左手,却攥了个空——那串凤眼菩提已然断裂,珠串滚落了一地。
方隐年怔了片刻,眸色更加复杂难辨。
*
病房外面一派安寂,气氛如结冰般难熬。可病房里却是兵荒马乱,分外“热闹”。
病房门合上的轻响仿佛一个开关,让姜以柔猛地回过神。
她狠狠瞪向依旧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年,声音因为缺氧而带着一丝微哑:
“方镜麒!还不赶紧滚下去!”
姜以柔在外人面前向来是柔弱可欺的,面对方镜麒时也都是软声哄着,还是第一次这般声色俱厉。
这小子沉得像座山,结实的胸膛死死压着她,肺里的空气几乎被挤榨殆尽。
更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两人紧密相贴的姿势,年轻男孩身体的变化灼热而清晰,隔着薄薄的衣料悍然抵着她,每一分起伏都充满了危险的侵略性,烫得她心烦意乱。
方镜麒终于回神,凤眸中的痴迷和灼热尽数褪去,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他慌忙用没受伤的左手撑起身子,小心地将她扶起,声音带着明显的哑意:“你…没事吧?”
姜以柔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坐起身急促地呼吸着,胸口随之剧烈起伏,荡出惊心动魄的曲线。
方镜麒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等他反应过来时,只觉得耳根轰地一下烧起来。他下意识又去摸鼻子,生怕再度失态。
向来嚣张的大少爷难得如此窘迫,他暗骂自己没出息,一边不动声色地拉过被子掩住腰腹下的尴尬,一边手忙脚乱地伸手,想擦净姜以柔脸上的血迹。
没出息,实在太没出息了。
方镜麒为自己这没出息的表现而无地自容,脸黑得不成样子。
而,他笨手笨脚的,宽大的大掌在她脸上一擦……反而把那些血迹抹匀了。
血迹被他揉得晕染开来,在那白皙若瓷的肌肤上蔓延出一抹暧昧的红痕,更添几分惊心动魄的妖娆。
方镜麒:“……”
他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全身肌肉都僵住了,呼吸滞涩。
姜以柔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翻身下床,直奔洗手间。
一到洗手间,镜子里映出那张染着暧昧红痕的脸,姜以柔气得直咬牙。
“没见过世面的臭小子……”姜以柔一边洗脸,一边含含糊糊地骂。
姜以柔是真的很生气,但她骂了几句之后,脑海中蓦地浮现出方镜麒手忙脚乱擦鼻血的模样,又憋不住笑了一声。
姜以柔扬起湿漉漉的脸庞,水珠顺着纤柔的脖颈滑落,没入衣领。镜中的女人眼尾微红,眸光水润,唇色被水浸得愈发嫣红,活像一只刚修炼成形、摄人心魄的妖艳水妖。
她红唇微勾,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低声喃喃:
“这小男主……真是蠢得可以。”
不是没人冲着她流过鼻血,但还是第一次有人鼻血直接流到她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