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葬礼上 活着是个渣男,死了是好父亲。……
听到汪天行的死讯后, 先前许多让宁安困惑的地方,都有了答案。
楚馨为什么会对她态度反复,楚玉君让她去见汪天行的时候为什么眼神复杂, 李助理为什么一直说汪天行在为她安排一切,为什么一再强调父亲也等着见她。
原来因为汪天行已经快要死了。
他时间不多了, 等不了太久,所以要抓紧时间把她安顿好,最后再见她一面。
所以大家都让她好好吃饭, 早点睡觉,养好身体,楚馨监督她打扮得精神一点, 都是为了让她以最好的样子去见父亲;好让临终的人看到最牵挂的小女儿后,能够欣慰一些,放心地走。
汪天行的确是把宁安的一切安排好才去世的。
简直安排得太好了。
宁安并不需要这样的安排。
本来宁安还以为这次见面不成,下次再说一说, 也许还有可能的, 结果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为什么总是事与愿违呢?
汪天行一死,她留在汪家更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他的临终遗愿已经让人无法拒绝, 死了就更是如同重重落下的钢印,再也无法更改。
宁安对此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不知道怎么说, 更不知道跟谁说,她胸口闷闷的,难以言喻的难受,只是不停地叹气,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一晚上,系统哄睡失败, 宁安睁眼到了天亮。
今天是个阴天。
据说太平洋又刮起了台风,夏季总是多台风,只是这次方位比较靠北,岛国和半岛受灾严重,险些吹进了渤海湾,因此也影响到了京城,虽然没有倾盆大雨,但也不再晴空万里。
葬礼上,宁安穿着黑裙子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她脑子混沌,心情复杂。
这还是她参加的第一个葬礼。
上辈子,她的父母兄长都比她活得长,可能是因为他们不会想多,所以不会内耗,不会晚上睡不着,因此更健康更长寿……
宁安的边上是汪子常和楚馨。
他们都哭了,虽然克制着声音,但是眼睛红红的,流着眼泪。
只有宁安没有哭。
眼眶都没有红,显得很冷漠无情。
昨天情绪失控只是偶然,她对汪天行没有任何感情,自然哭不出来。
汪家人也都来了。汪均禹与谢芳华白发人送黑发人,其悲恸自不必说;汪天棋、吴倩、汪子杰、冯家姐妹……宁安见过没见过的都来了,也都表现得很伤心、很动情,每一个都比宁安表现得好。
葬礼上一片肃穆,来吊唁汪天行的人络绎不绝。
不时会有好奇的目光落到那个瘦弱的小姑娘身上,有人觉得她冷漠,父亲去世了也不哭;有人觉得她可怜,小小年纪,先丧母再丧父,好像吓傻了,样子呆呆的。
一对中年夫妻吊唁之后,特意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宁安。
“这就是天行最后要领回来的小女儿?”
“应该是了。”
“长得似乎羸弱了些。”
“身体不好,可怜的小姑娘……”
看她呆呆的,他们也不问什么,叹气着说了几句,相携走了。
李助理一直跟在宁安身旁,以免她有什么意外情况,好及时照顾,也有提点人事的作用。当然,只提点重要的,不然来人那么多,说不过来也记不过来的。
这对夫妻走后,李助理就小声介绍:“宁安小姐,这是沈家的当家先生沈玉山及其夫人庄婉。沈家、庄家都是京城的大家族,尤其是庄家,有人在官场,比汪家和楚家还要贵重许多。”
宁安还是低着头,没有什么反应。
李助理已经习惯了,知道她虽然没有什么反应,但应该听进去了的。
差不多时候了,司仪让家属瞻仰遗容。
最后看一眼,就要盖棺下葬了。
宁安跟着走程序。
前面的人要么悲哭,要么落泪。
到了宁安,她上前看了眼,只见冷硬的黑色棺椁中躺着汪天行的遗体,他西装革履,面容安详,双目紧闭,从头到脚干净整洁,显得风度偏偏、气质斐然。显然入殓师精心给他打理过了。
那雪白僵硬的脸,她不觉得安详,只觉得恐怖。
看一眼连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第二眼。
【宿主不怕,逝者安息。而且他是你父亲呀,不用怕的……】系统在脑子里安慰她。
宁安只是惊觉生命如此易逝。
昨天还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话的人,现在已经冷冰冰地躺在了棺材里,再也无法睁开眼睛。正如她上辈子年纪轻轻,就猝死在阴暗的角落里,可能要过很久才被人发现。
死亡是如此可怕,如此猝不及防。
于是就在此刻,宁安突然看开了。
既然有些事情已经盖棺定论,再也无法改变,不如就省去那些无谓的挣扎,学着接受吧。试着转换身份,坦然接受,乐观些,少内耗,放过自己也不再折磨别人。
细论起来,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不是吗?
她不想再英年早逝了,她还是想活下去,健康地活下去,最好一直健康地活到老。
上辈子没有活够,这辈子更要加倍地活回来。
“我要好好活着。”
她低声喃喃一句。
然后带着一脸坚决地,缓缓退离棺木。
对于父亲的葬礼这个场合来说,她的情绪显然不对,显得太冷静了,或许还太冷血了——亲生父亲去世,她自始至终都没有伤心的表现,没有掉下一滴泪水,甚至眼睛都没有红一红。
汪家人看在眼里,神色各异。
宁安敏感地注意到了,但是她努力地忽视。
她已经决定,从此刻开始,要少顾虑别人的情绪,少受别人的影响。
……
扶棺上山,入土为安。
随同的亲友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逝者的至亲。
山风猎猎,吹着黑色的衣角和白色的纸钱。还是炎热的夏季,却因死亡有了几分萧索。
“宁安,你还好吗?”
汪子常走了过来,轻声问了一句。
他声音有些沙哑,眼睛也有些红,不仅因为今日悲伤落泪,也因为昨晚彻夜未眠。至亲去世,突如其来的葬礼,睡不好的不仅仅是宁安。
宁安说:“我还好。”
汪子常点点头,“那就好。”
他神色有些憔悴,头发也被风吹乱了,不像平时那样总是打理得俊朗帅气,他个子高,很修长,只是穿着的黑色正装似乎太深沉了,风一吹,衣服贴在身上,显得身形有些单薄。
其实他才二十岁而已,略显青涩,还是个少年,这个年纪应该在念大学的,只是因为父亲倒下了,他要早早接触公司,学着负起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