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9章 报数(第2/3页)

“嗵!”

当这颗作为报复的毒气弹也飞过去之后,卫燃也立刻收起了掷弹筒和马褡裢里仅剩的三颗瞬爆弹。

根本不等翻回战壕,他便已经开始手忙脚乱的脱下了身上的衣服,并且看到了自己的手上和腰间周围长出的一片或大或小的红斑。

也正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交火开始了。

但这条有毒的战壕里响起的枪声却格外的稀疏,以至于他甚至能数清楚,满打满算,即便算上已经拿起枪的陈顺,也不到十个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个手里拿着湿毛巾甚至破布捂着嘴巴的民夫出现了。

他们的手里拿着破碗或者水瓢,那些破碗或者水瓢里,还装着黑灰色的草木灰加水调制的糊糊。

而在他们的背上,则各自背着个竹篓。那竹篓里装着的,也全部都是提前准备的草木灰。

没等卫燃反应过来,一碗草木灰糊糊已经洒在了他的手腕上,接着是腰间以及脸上。

紧随其后,他满是红斑的手上也多了一条灰扑扑的湿毛巾,并且下意识的掩住了自己的口鼻。

在他不由的举起的相机镜头里,更多身上披着薄薄一层桐油布的民夫进入了战壕,拿起了刚刚才撒上草木灰糊糊的武器加入了战斗。

一时间,这条战壕里的枪声重新变的密集起来。

“轰!”

炸开的掷榴弹溅起的烂泥糊在了一位民夫的脸上,他也跟着发出了一声惨叫。

再次看了眼手上被草木灰糊糊盖住的红斑,卫燃单手抄起了一支中正式步枪,拉动蛰手的枪栓顶上一颗子弹,搭在战壕上,瞄准越来越近的鬼子扣动了扳机。

在一声挨着一声的枪响中,越来越多的民夫拿起了武器。

或许是地表残存的毒剂,那些鬼子们在发起这一轮攻击之后,根本没有进攻到反坦克战壕的边缘便开始了撤退。

“报数!”

战壕里,一个嘶哑的嗓音发出了命令。

“1!”

“2”

“3”

“4”卫燃喊出了属于他的数字

“5”程官印跟着喊道,他的声音已经无比的嘶哑。

“6”

陈顺也跟着喊道——他只是民夫,他原本不用报数的。

“7!”

更远一点,一个半边身子都长满了红斑的士兵高声大喊着。

“8!”

和他相隔有段距离的一名身上正在被涂抹着草木灰糊糊的士兵也在大声喊着——他是这条战壕的最后一个了。

“9!”

就在此时,一名看着能有40岁上下的民夫接上了报数。

“10!”

又有一名看着和陈顺年纪差不多的小伙子大喊道。

片刻之后,这条战壕里的这个“排”,人数已经扩充到了47个人。

“守好阵地!”

远处那个嘶哑的声音发出了一个笼统的命令。

看了眼远处的敌人,卫燃又一次举起了相机,拍下了那些忙着修整战壕,忙着的抬走伤员和尸体,忙着给众人分发桐油布的民夫壮丁。

几乎就在卫燃也领到了一块桐油布披在了身上的时候,那个悬挂起来的炮弹壳却在恐怖的啸音中再次被敲响了——被程官印敲响了!

“铛!铛!铛!铛!”

密集的敲击声中,一颗颗毒气弹砸在了这条蜿蜒的战壕上。

随着毒烟弥漫开来,剧烈的咳嗽也接连响起,但就在这咳嗽声中,远处却响起了冲锋枪的嘶吼。

那仅有的两支冲锋枪从毒烟中打向了毒烟外面。

紧随其后,已经被熏的泪流满面的丢掉了手里的湿毛巾,随后取出了金属本子提供的防毒面具包,摸索着找到了固定在底部的H1型氧气罐拧开阀门,接着找到呼吸面罩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用力吸了一口氧气,卫燃在将其呼出之后又额外吸了一大口,随后关了氧气瓶收起了防毒面具包。

紧随其后,根本睁不开眼的卫燃摸索着走上了战壕,取出掷榴弹架好对准大致的方向,随后依次将三发掷榴弹打了出去。

在接连的爆炸中收起已经没用的掷弹筒,卫燃取出了盒子炮,依旧闭着眼睛,朝着远处扣动了扳机。

在打空了手枪里的所有子弹,并且又吸了几口氧气之后,他终于又一次取出了罗伯特相机,依靠着战壕的走势找到方向,一次次的朝着周围按下快门,拍下了他已经根本看不到的战况。

直到...直到胶卷也用光了。

“该你了...”

依旧睁不开眼睛的卫燃呼出憋在胸腔里的一口气,他的手中也出现了一把刻着名字的抗日大刀。

他已经看不到了,但他能听到,鬼子已经越来越近了。

“铛!”

就在他做好了最后拼刺准备的时候,他手中的抗日大刀却遭到了远超拼刺会遇到的重击。

这无法防备的撞击之下,宽厚的刀背也狠狠的拍在了卫燃的胸口,他也跟着眼前一黑,和不远处似乎同样遭遇的程官印不分先后的仰面摔倒失去了意识。

如果说区别,仅仅只是他手里的抗日大刀虽然没有被刚刚打来的子弹射穿,但却已经悄然消失。

程官印手里的大刀因为已经如当初在石牌一样绑在了手上,所以并没有脱手,但却被子弹打出了一个紧挨着他的名字的弹孔。

当卫燃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却只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身体各处也火辣辣的疼,耳边虽然能听到枪炮声和爆炸声,但却远了很多。

万幸,他的眼睛没有瞎,只是略显模糊了一些罢了。

相比眼睛,更严重的其实手上和腰间以及腿上各处或大或小的水泡,那是被介子气灼烧之后的红斑变成的。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身旁传来的大喊,是程官印。

“老程,你醒了?”恰在此时,一个女人也用国语腔调惊喜的说道。

紧随其后,他又听到一个小男孩儿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

“雁知?怀谦?!”程官印的惊呼声中带着无法压抑的惊喜。

也就在这个时候,卫燃的视力终于随着眼部的刺痛突兀消失恢复如初,他也终于看清了不远处躺在一张草席上的程官印,看到了他旁边穿着护士围裙的一个女人,以及那个女人身旁,看着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

“是我们,是我们!”

那个女人抱住了程官印,他们夫妻二人也揽住了那个小男孩。

无声的叹了口气,卫燃左右看了看,取出相机包,以最快的速度给手里的罗伯特相机换了个胶卷,随后朝着意外重逢的一家三口按下了快门。

收起相机,他匆匆看了看自己和周围。

这就是一间临时腾出来的民房,周围的草席上躺着的都是些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