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痛苦面具的人变成了齐承明。
但青年人低头收敛好了情绪, 确实不打算说出后半句话了。他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沉声说着:“等养好伤,回一趟京城我就去从军。”
“这么急吗?”齐承明有些愕然,之前听表兄的意思, 像是要明年或者后年再去,多陪陪妻儿和京城亲人什么的。
“……”王守听着这个问题,深深看了少年人一眼, 没有再回答。
表弟的秘密, 或者说……表弟就没有怎么隐藏的样子。
刚才那么大的力气,那么快的速度和反应能力, 如果祖父知道的话会欣喜若狂的。
这么好一个练武苗子, 从小又应该过着养尊处优的皇子生活,应该拥有着最优渥的学习环境,结果呢?表弟变成现在这种样子。
身体孱弱不堪,封在柳州整个人都被放弃了,完全是自生自灭的状态。从小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可想而知。
身为娘家人却缺席了的王守只要想想, 就觉得心中刺痛,口中泛起一股血腥气。
青年人的眼中有些忧郁, 他没忍住伸出右手, 按在了本不该冒犯的亲王脑袋上, 轻揉了两下:“承明。”
这是王守第一次正色的喊齐承明的名字。
“以后我来当你的靠山。”这一句话他说的声音很低,语调却很温柔。坐的最近的齐承明都差点没听清,“所以,你要学着过得好一点——我是说对自己好一点。”
表弟从小无依无靠, 生长在那个压抑的皇宫里,他们没有办法,只能放任表弟变成这样。但是王守现在已经回来了。
没有靠山?他作为表弟血脉相连的亲人,作为伯府里现在年纪最长的男丁, 他会承担起责任,努力变成表弟的靠山,让表弟以后的生活尽量好过些。
多年前,身为威勇候的祖父在最煊赫的时候,带着兵马拱卫一国边境,守护四方和平。“威勇”的称号正是称赞他的品格与赫赫战功。
可惜后来的失利……王守不清楚详情,但那导致他们的府上降为了威勇伯府。然后就是一连串的低谷,再也没有起来:父兄死去,他自己失忆流浪,威勇军被打散,姑姑去世,祖父窝在府上。
这时期发生的情况王守也不清楚,但他在打听当时的时局情况后,就隐约明白了。战局在那两年逐渐平复,皇上对祖父的需要不像早年那样渴求了,再煊赫下去,就轮到他们王家担心功高震主该怎么办了。
一切都是顺应时势的变化。
而现在……
战乱又起,却不见有得力的干将。朝廷派去镇压的大军节节败退。在大败后对于胜利的渴求是更强的,这时候的帝王没空顾忌任何旁的。王守归来的时机刚刚好,他也打算顺应时势——以后会努力成为一名厉害的将军的。
齐承明缓过神来,被硬控了足足十几秒,心中的震动难以言喻:“但是表兄,就算你努力挣出了头,一个厉害的军中将领和我这个藩王有关系……”
他欲言又止的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会被鸿仁帝死死忌惮吗?齐承明都不用想就能猜到以后会有多少明刀暗箭,表兄的处境会变得很危险。齐承明很担心,表兄到时候自保都困难。
王守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狰狞伤疤的脸上却一片平静:“表弟,有能力的人才会被忌惮,这份被需要的忌惮存在更好。”
表弟担心他就算变成大将军也无法成为靠山。但到了那种时候,王守至少有了被忌惮和利用的价值,才能为此帮表弟过得更好一些……
“好了,太医应该诊断完了。”王守主动截住了少年人还想再劝的担心话语,视线看向了门口进来的人。
年轻太医拱手对齐承明回禀:“王爷,其他人都是皮肉伤,已经抹了药各自送走了,只有那位从马上摔下来的……”他面露迟疑,“还昏着没醒,伤势还得再看。”
“那个人是什么身份?刚才惊马又是怎么回事?”齐承明脸一板,正色的询问起跟着太医身后进来的府军。
他们是沐知州的人,平日正常巡街,做些和县衙衙役差不多的事。
“刚才有几个追上来的随从认出了他们少爷,这位是……是……”领头的府军一咬牙,左右看了看人多眼杂的环境,想凑到齐承明身旁,然后被宋故眼疾手快的一个箭步拦住了。
他在眼神确认后悄声把话告诉了宋故,宋故才走到齐承明耳边把话转达给了自家殿下:“那是李家的孩子,一个纨绔,就是太后娘家的嫡系侄孙。”
齐承明笑容微凝:“……”
宋故还在他耳边皱着眉头细细解释着,齐承明心中已经了然。
——他从原书剧情中听过大致情况,太后的娘家侄孙是一个无法无天的纨绔,也是原男主七皇子夺嫡时期的小反派,飞扬跋扈,结怨后刁难了对方许久,最后下场当然不太好。
这位太后侄孙,他不好好在京城待着,怎么跑鸟不拉屎的柳州了??
齐承明心里纳闷。
老实说,他自从到了柳州,时常有一种自己变成了磁铁,吸引了不少人来这个地方的感觉。
心里的纳闷不影响他听府军继续解释情况:“大夫刚才检查了,马的一只前蹄受损,已经折了……因为水泥路很伤马蹄,柳州境内都规定骑马必须走泥土覆盖的‘马路’的,不能上旁边的水泥路。那位小公子他也许不知道规定,就……”
小成子在旁边观感很不好的撇着嘴,脸皮绷的紧紧的没一点笑意。
说的委婉,意思不就是那个小公子不听话,在水泥地上骑马导致出了意外,自己跌下来差点丧命不说,还连累了表少爷和殿下……
天知道刚才小成子有多魂飞魄散,又有多恨他自己跑得不快。
明明这几个月他都苦练了,刚才愣是没追上殿下。
“王爷,那位公子的人把他安顿到了客栈里,管家一直说想来谢谢救命恩人。”一个今晚跟过来的禁卫军匆匆进门,汇报最新情况。
碍于今晚齐承明的低调出来吃饭,对面还不知道救人的是王爷本人和王爷的表兄弟——这话就算说出去,一般人也不会信。
齐承明摆了摆手,一秒都没犹豫:“告诉他不用了。盯着那家客栈等那位公子醒过来。”
齐承明对那个只会吃喝玩乐干坏事的李家纨绔印象不好,又很怀疑他来柳州到底是干什么的,警戒心很高,还不如静静盯着看看。
“是!”禁卫军毫不犹豫的下去了。几个听见的府军有些尴尬,两边都惹不起,他们也连忙告退了。
“表弟,咱们也回去歇着吧。”王守看了看外面很晚的天色,疲惫的说。今天应接不暇,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就连王守自己都觉得浑身疼痛疲累,眼皮都快睁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