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太后娘娘今天晨起刚用过一碗鸭子燕窝粥, 正在品滋味,就听到疼爱的侄孙进宫来的消息。
“这猴儿又闯什么祸了?”她没好气的往旁边微微倾斜身子,对陪了她大半辈子的大宫女嫌弃说着, “你信不信?这不年不节的,他准是跑来宫里找哀家撑腰了!若是哀家说准了,今天摸骨牌你可不准再赖了!”
太后宫中的大宫女早就被尊称一句“针花姑姑”了, 她闻言只是跟着笑:“娘娘一向料事如神, 奴婢才不赌呢!”
“好啊,哀家看你是还想在骨牌上耍赖!”
说笑两句后, 少年人已经经过通禀、远远地大步走过来了。
别看太后刚才那般嫌弃, 她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嗔怪,脸上扯开的全是慈爱的笑:“说吧,又是闹什么了?”
太后平时不参与任何朝事,宫权也不爱沾染,皇帝愿意让她管她才帮着管几年。平时对孙儿辈见的不偏不倚, 只谨慎的敢对嫡孙有好脸,却也不敢过于疼爱。这么处事公道明理下来, 她和皇帝儿子相处得从没磕碰过。
即是如此, 她多疼疼娘家的小侄孙又怎么了?
平日就这一个爱好了!
皇帝也知道她, 给她父兄子辈家里都赏了官职,是那种清闲又能吃得满嘴流油的肥差,晖儿只要不把天捅破了,闹什么事出来皇帝全然当看不见,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这孩子是在她膝下代为尽孝了。
李半晖一进宫就流畅无比的跪了,嘴甜的跪行过去,抱住太后的膝盖撒娇作小儿状:“姑奶奶,有人欺侮晖儿, 晖儿气不过把他打了!您可要给晖儿做主啊!”
古代这个年龄的人都已经成家立户了,李半晖却还毫无心理负担的撒娇卖乖,彩衣娱亲。太后娘娘被他晃得乐呵呵笑着,从小到大就吃这一套:“哦?胡闹,你把人家打了,现在还让哀家做主?”“唔……那人是谁?”
李半晖可怜巴巴的说:“是……三殿下。”
太后娘娘和针花姑姑的眼睛一起瞪大了,连守门的其他宫女太监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神。
太后回过味来,差点气笑了:“你是说——关在宗人府里不得出的承昭欺负了你?你还去把他打了??这是打成什么样了?要是太过了,哀家也护不了你。”
李半晖理不直气也不壮的点点头,呱啦呱啦把事全倒出来了:“打折了他两只手……姑奶奶你不知道,是三殿下他欺负人!他从小就欺负瑞王爷,现在又趁着春闱想惹事……”
太后左耳朵听了半天,右耳朵听了半天,怎么听都是瑞王当年被磋磨,现在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故事。但是这个傻孙儿怎么也牵涉进去了?同仇敌忾,掏心掏肺的,还跑去打断了三皇孙两只胳膊……这是押了二孙子?
太后一时间都沉默迟疑了。
她自己不站立场,但拦不住娘家有倾向。别说晖儿了,这段时间承宴来给她请安,话里话外都在提他二哥怎么怎么好。
太后总共就宠过这两个孙儿辈,连承宴这个嫡皇子都不愿意争了,满心都是他二哥。晖儿也摆明了要和人家站一起……
罢了罢了。
难道还能拦得住?
太后回过神,看着李半晖脸上写满了担心和孺慕,她伸手拍了拍小儿单薄的脊背,哄着:“行了,这事就交给哀家了,你回去安省待上几天,别让你爹娘再操心……风头过了,再出去顽。”
“唉!”李半晖痛快应了,看着面前的慈爱老人,眼窝开始发酸。
这一辈子,他一定要提前抱好太子殿下的大腿,隔几年就请殿下那里的神医给太后娘娘看病,不能让太后娘娘一时疏忽拖久了病情,过几年溘然长逝了。他也要撑起门户!带着全家都早早投了太子殿下,不至于让全家急转直下,落了个凄凉下场……
李半晖吸了一下鼻子,努力挺直了胸膛,把眼泪憋回去。
他现在也是办了太子殿下差事的人了!这一世瑞王爷还没有封太子,等到日后了——他就是太子旧人!为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谁知道他等了好几年啊!呜呜殿下终于认可他的忠心了!
……
纨绔那边的事了,齐承明还不知道。
关了贡院以后,他们这些考官就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了。时辰到了以后,官兵们发下试卷,举着写了试题的木牌开始游场,偌大的贡院们鸦雀无声,学子们各个屏气凝神,细听了还能听到翻卷纸的声音。
‘差不多就是这两天了吧?’齐承明算着时间,时刻关注着还没有异动的皇宫监控。
他等待着事情发酵的后续。
而考场里……一些熟悉的面孔正在奋笔疾书。
秦留颂面色沉着的下笔如有神,看了题目也丝毫不见慌乱。
张庭小心翼翼的在草纸上写着,额边渗出了细微的汗渍,他连忙用袖口拭去,不敢耽误分毫。能不能改换门庭,对叔父复仇就全看今朝了。
黄家两兄弟不幸分到了臭号附近,一个写得冷汗直冒,一个写得面色发白,都在咬牙坚持。
章季身为大家族出来的庶子,反而对这样的糟糕环境适应良好,他裹着单薄的衣裳,冻得缩成一圈,下笔的手仍然极稳。休息的时候,他抬头眺望了一下远方,目光有一瞬间的抽离:“……”
呼。
为了成亲……
一想到若是两个黄家的大舅哥这次中了,他却落选,那婚事就彻底没影子了。章季咬咬牙,清空思绪,继续埋头。
又有几个陌生面孔的考生,看着这次熟悉的考题,神情似喜似悲,强忍住激动一气呵成的写着上辈子自己的理念与策论。
虽然这次恩科提前了……但这是新君出的题!他们心知,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自己的上榜就稳了。
此时的六部官衙里,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翘首期盼。
沐大学士的表情称不上有多好,反而忧愁的长喟了口气,亲手抱着小曾孙女儿在院子里转悠着。
“这次恩科过后,不知道有多少奇人异人上榜喽……”
风带走了他微不可见的呢喃。
现在朝中的重生臣子已经够难管着了。皇长子天花而亡的事中虽然没有查出来,但沐大学士怀疑动手被拆家灭门的那几人背后,其实有重生的人在怂恿。
人越多就越难管了。
但唯一让沐大学士还心有安慰的是——这批特殊的臣子越来越多后,反而所有人都守口如瓶,遵守着互相的默契,谁都不会对新君挑破详情。
从一开始,大事就和上辈子发展的不大一样。他们在‘先知’上吃到的甜头很少。但若是去向新君戳破、好换取亲厚情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