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会议室内窗明几净, 白桌灰椅,搭的是轻松简约的休闲风,此时却因为三股沉默相对的磁场, 而显得有些剑拔弩张。

别的不说,在专业方面,程淮确实也算得上是业界翘楚,多年来作品颇丰,履历漂亮到整个建筑行业都有所耳闻。

更别说那还是苏途的初恋。

虽然看着似乎不太随和, 倒也的确如传闻一般矜贵儒雅, 还戴着副眼镜。

无端就让人感觉, 连发火应该都是属于斯文败类或病娇那一挂的,想想都有点刺激……

因此几分钟前, 他大驾光临到工作室的那刻,自然也接收到了程度不小的注目与低呼。

以至于后来时述再进门时, 众人脸上也都有着不同程度的心虚与慌乱。

这会儿全都在眼神飘忽地胡乱找补:“这、这纠结一下……也算人之常情吧?”

“就像是想让男神变老公一样,总不能因为我有老公了, 就不让想了吧?”

“而且想也就是想, 老公又不能真的换, 所以我的心肯定还是属于时队的!只是偶尔也难免会有一点走神而已……”

只有陶倾清不是干这行的,对程淮不仅没什么滤镜,甚至都不认识。

因此战队就显得格外清晰:“行吧,我一会儿我就去告诉时队,这里出了三个叛徒,以后订婚结婚百日宴,就都不用邀请了。”

“!”

赵旋立刻:“那程工怎么能跟时队比啊!首先身高就差了一截!”

陈唯舟跟上:“其次身材也绝对是时队更顶!”

月嘉只联想了一下,甚至都觉得不必补充:“这就够了吧?”

行走的大卫。

还不足以说明问题吗?

陶倾清轻哼了声,这才继续看回会议室。

心里暗道好险, 要不是她机智,昨晚一收到行程表就立刻给时述发过去了,今天这墙角还不得真被撬动了?

然而对此一无所知的苏途。

这会儿就显得有点命苦了。

但凡她要是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刚刚就不会撒那种自以为周全的谎,让自己陷入这种绝望的境地,被一左一右的重压盘问:

什么意思?

解释一下?

她闷声坐在两人当中,像个置身审判台的嫌疑人,对自己的命运十分茫然。

偏偏法官们又都铁面无私,没一个有要显露出丁点通融的意思,把她盯得整个人都绷到极致,脑海才忽地晃过一个由头。

她暗暗伸腿,踢了下左边,示意他配合点儿。

过后才抬头看向右边,轻声解释:“这是我小……”秘。

咳。

顿了一下,又纠正:“助理!是助理。”

企图爬床的那种……

想起这句,顿时又被臊了一下,再伸手把笔记本推过去的动作,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了:“那什么……”

“把会议纪要做一下。”

助理就算了。

还小助理?

程淮一脸这话你也说得出来的表情,浑身膈应,说话自然好听不到哪去:“现在搞体育已经这么不景气了?都闲到要来给你当助理了?”

怎么说这也是工作,苏途知道今天是自己安排欠妥,所以就算他又开始有点要人身攻击的意思,她的神情也还算平和。

甚至称得上鼓励:“你也可以。”

搞建筑也不怎么景气。

要不他也不会手里忙着建筑,心里还惦记着室内,现在又操上了体育的心。

程淮:“……”

她以为自己应付的还可以,起码是把他准备借题发挥的话给堵上了。

但身旁的人不知怎么,好像也不太满意,落在她身上的视线愈发探究,单手搭在笔记本边缘,警示性地敲了敲,好像在说:

他也可以?

苏途睁大眼睛,当即又反口道:“要……要不还是算了。”

措辞也极度避嫌:“你可能还是忙一点比较好,多为建筑事业做点贡献!”

而且我助理已经够用了。

小助理也是……

身旁的磁场这才缓和一些。

但对面的气压却明显又低不少。

恭维得像在打情骂俏,居然把他当成工具人,程淮眉拧愈深:“真怀疑你这工作室到底是怎么开起来的。”

不思进取,不务正业。

谈方案身边都得带个男人。

就这么着急要向他证明什么?

苏途无意争执:“抱歉,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对方案吧。”

程淮嗤了声,对此深表质疑:“怎么对?”

苏途指了下屏幕,正色道:“看看修改过后的效果图,是否有达你的预期。”

程淮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就用这种态度?”

“……”

他才刚把事业重心移到国内,两头都还有事需要处理,当然是很忙的,出差只能选在周末,对方案也只能趁着午休。

可特意抽空来了,她却要拉着别的男人在这给他甩脸色?

他不是没有脾气,忍耐也有限度:“你要是只能用这种态度工作,冠盛的案子我没法给你!”

“……”

言外之意。

房子你也别想要了。

苏途这才怔了下,却未必觉得自己应该反省,她不懂:“我什么态度?”

“你可以在开会的时候撇开正题,突然把我拉去出差,而我在开会的时候带个助理,就是态度有问题了?”

程淮扬声:“我把你拉去出差你很火吗?”

苏途蹙眉:“你自己觉得呢?”

他这才瞥了眼她身旁,轻蔑而不屑一顾:“所以你这是在故意气我?”

“……”

昨天在机场是。

今天也是。

他每次刚想放软一点,她就蹬鼻子上脸。

等了他五六年,却非说什么因为碰到他这种人,才会对所有男人失望,那这又算什么?

早不谈晚不谈,偏偏在他回来的时候,就碰到合适的对象了?

专业能力没点长进。

欲擒故纵倒还有一套。

苏途哑了半天,都完全没搞懂他这脑回路到底是什么生成的,仓促之间,连澄清都显得有些苍白了:“你会不会、有点想太多了?”

“对我来说,你真的就只是客户而已啊。”甚至连这层关系,她都还是被迫的。

程淮面色铁青,也已经坐不下去了:“那就等你摆正对待客户的态度,再来找我谈工作!”

……

会议室由此陷入沉默。

苏途感觉自己的三观都碎裂重组了一遍,也还是没太缓过来。

好端端聊个方案。

没聊成就算了,怎么还能延伸出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臆测来?

而身旁的人也仍是那副探究的表情,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看,好像正在等她反应过来,然后再自觉向他交代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