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沙洲(五) 死亡、名字与预言
在这种时候, 执微虽然一时间没搞懂安德烈的意思,但她脑子里还是觉得很荒诞的搞笑。
死掉的神是什么神,是死神吗?
她真的觉得怪离谱的。
后面的集体祷告和赐福, 在执微看来都有些神神叨叨的。
旋转的高台当然漂亮, 纯白的衣角也很夺目, 衬托着人类低垂的头颅和虔诚的眼神。
将破碎的生活就此收拢起来,目光不必去看自己的前路,而是可以去看伟大的神。
直到仪式结束,他们重新回到地面,返回纪蓝号后,安静到现在的安德烈,才声音颤抖着说出了他的发现。
“我认得祂。我家里甚至有祂的画像呢。”他不可置信地说道。
他的语气很飘忽,本来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大少爷,一向说话是很有底气的, 即便没有理都能犟三分呢。
现在却不行了, 现在表情跟见了鬼一样, 胆小到面色有些惨白,自己就很像阴阴的鬼影。
安德烈喉结滚动了下,说:“那是很早的一位神明了,第六十七号神明, 也就是在六百七十年选出来的神明。”
“祂的确是预言神, 掌管预言及先知,可、可祂已经在一百五十六岁的时候过世了。”
执微之前还真没仔细想过神明 会死掉的问题。
安德烈看出了执微的困惑,便解释道:“只有三千多年前的那位神明叫‘陨落’, 祂的神格破碎,一切才开始。往后的神明,就只是被叫作‘死亡’。”
“神明死亡后, 所掌管的职责和神格,将化作宇宙规则的一部分。神明本身也不再存在。”
执微思考了一下,举例子说:“大概的意思就是,神明死亡,但竞选纲领还在,活着的时候践行的职责,可以成为真理,强制人类遵循?”
安德烈唔了一声。
“倒也不是强制吧。”他说,“但的确是可以永久流传下去,不被神明的存在或者死亡影响。”
鹑火点点头,目光如水波一样沉静,说话却很犀利。
“大点的神都死了,小神都还活着,所以越来越乱。”
执微提起了兴趣,撑着下巴,靠在沙发边,问鹑火:“比如?”
鹑火扯出自己的光脑,在执微面前写写画画,很清晰地将竞选出来的神明分为了三类。
“新生之神、死亡之神、战争之神、爱神、命运神——这种掌管法则和秩序的神,全部都是选神才开始的时候就被选出来了。”
鹑火毫不留情地指出:“那个时候竞争压力小,闲着的岗位多,不用生编硬造。”
“这些神明都已经死亡,在世时候所掌管的力量,已成为宇宙规则秩序的一部分,不必由人执行。”
“中间的,风雨、雷电、星宿、山川、河流的神——也都活着,但年纪都比较大了。”
鹑火说到了近些的时候:“小神,比如睡懒觉神、意外财富神——都是近些年的神,都活着呢。”
执微明明理智上应该去关注死神战神命运神,但她没忍住,问:“什么是睡懒觉神和意外财富神?”
安德烈不服气鹑火吸引了执微的注意力。他上赶着插话,挤到执微面前,去为执微讲解。
“这两位是几届之前选出来的。”
安德烈组织了一下语言,解释说:“就是,早上想多睡五分钟的时候,可以和神明祈求,掌管睡懒觉的神会让你睡到自然醒,现实却只过去五分钟。”
执微:“……这不是挺有用的吗!”
“想意外发笔横财的话,也可以和神明祈求,掌管意外之财的神,会根据人类的要求执行。”安德烈继续道。
“我试过。”贪狼幽幽开口,“我要一千信用点的学费,祂保佑我在校内被悬浮艇失控撞到了,拿到一千赔偿金。”
他还挺冷幽默地笑了一下:“哈哈,差点去见陨落神了。”
执微感觉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她的注意力回到了预言神身上。的确,这么看的话,这位古早神应该早就死了才对。
怎么会出现在沙洲的地下城,为沙洲的人类赐福,接受沙洲的祷告呢?
“所以,这位预言神是复活了?”执微问。
安德烈打了个颤,想下意识地摇头,又在铁证面前无从辩解。
他只是呆呆地开口:“不可能,没有任何一位神明有复活的能力。之前,不是没有竞选人用复活作为竞选纲领,可都没有竞选成功。想想看吧,如果这种力量真的属于人类……”
“那连陨落神都可以复活,神明还怎么竞选,神殿还有必要存在吗?”
“而且,死亡是去向终点。”安德烈又从另一个角度开口,试图打消自己疯狂的念头。
他瞥了鹑火一眼。
又自问自答道:“为什么对于污染者不处死,只是收容?因为神赐予了人类生命。”
“所以人类不能轻易剥夺彼此的生命。”他嘀嘀咕咕道,“就连污染者,被神明放弃的人类,也不会被处以死刑,而是被置放在疗养院里。”
鹑火微笑了起来。
她细声细气地说:“对呢,死亡后,污染者的思想便定格在此刻。人们觉得,他们人生的终点是叛神,根本对不起神明赐予的生命。”
安德烈的注意力在终点上,他压根没搭理鹑火在想什么。
“哪怕是神明,哪怕是已经去向终点的神明……怎么可能回到起点?”
安德烈想不明白这些,但并不影响他很沮丧。
他耷拉着肩膀,整个人缩在一起,膀子收在胸前,叫人一看,就是很厚很宽的一只熊模样的人类。
“我们是来办集会的,现在又是领航又是祷告,集会也没做。”他很不满意。
“这里有神明在,竞选人就会显得劣势。毕竟,都有真的神明了,神明预备役就会很无力。”
安德烈在琢磨这些。
可执微的思维,没有停滞在复活和死亡的故事里。
她自然地跳出了这个思维桎梏,而是开始好奇神明本身:“我之前没见过神明,这是第一次。安德烈,你之前见过神明吗?是你今天见到的这样吗?”
“见过好多。”安德烈实诚地说,“家里之前会邀请神明做客。”
贪狼听了这话,斜着露出眼白,翻了个很标准的白眼。
安德烈在认真地回想,仔细地对比着不同:“不会这么寒酸。而且,预言神又没说话。”
“可能,祂一说话就是预言了?”安德烈开始胡乱猜测。
鹑火却觉得那个地肤不对劲。她直来直去,觉得沙洲有统领,不利于执微拿下选区。
她开始出主意,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早上的蛋饼里面多加盐会很好吃:“这边的污染区又没有封锁……把她丢进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