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沙洲(十) 我将是你的旗帜!(第2/2页)

“您……”她只说出这一个字,而后在震撼中,久久无法言语。

执微环视了一下,把他俩的眼神尽收眼底。

哇,是那种钦佩里带着爱戴,忠诚里夹杂仰慕的眼神,好像灵魂都被执微洗涤了一样!

执微也不客气:“停止你们脑子里现在想的东西。”

“来,我帮你想想办法。”她对着地肤开口。

执微:“有一件事情需要恭喜你,那就是,神殿带了一颗圣光过来。”

她解释了一下这玩意儿。

“可以理解为神明探测器,这个东西亮着,就说明附近有神。”

执微说:“我不知道这个‘附近’是多远,但神殿凭一颗亮着的圣光,认为沙洲的确有神。”

地肤一点都没有被恭喜到了的样子。

“更荒诞了。”地肤低声道。

她怔了一会儿,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而后,她愈加绝望:“沙洲有神?哈哈哈哈沙洲有神?”

她痛苦得几乎要呕出血来:“那,那我折腾这些事,是为了什么啊?沙洲有神,为什么从未现身,为什么没有庇护我们一点?!”

她笑得凄然苦楚。

尖利的嗓音,高亢的笑声,与其说地肤真的是在笑,不如说她是在哭。只是人性复杂,哭声可以是笑的声音。

那声音几乎要把心脏连着脊骨,都从嘴里呕出来。以此鲜红祭祀神明,请神明看看沙洲的真心。

就连直脑筋的安德烈,面上还在执拗于她的错误,可心底也免不了一丝心酸。

安德烈想说那些真理,想照着他接受过的教育,指责地肤。想说神明不庇护人类,是因为人类不虔诚,是人类的原罪,不是神明的职责。

可他抬眼望去,遍野的风沙席卷天际。

地平线是污染区浓重的黑色,危机就在眼前,性命悬在发丝般细的线上摇摇欲坠。

为什么不庇护他们呢?安德烈想,神明不是人类选举出来的吗?

可绝望痛苦到了谷底,反而生出极致的勇气。

地肤只觉得她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执微安慰她。

她是在安慰地肤,也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若有所思道:“的确,你并不是神,但你以神的名义行事。”

“于是规则承认了某一瞬间的你,你成为了一刹那的先知。”执微对她说,“你的预言是对的,沙洲会好起来的,从你做下这预言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已走在应验的路上。”

地肤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向执微。

执微轻轻笑了笑。她笑起来的时候,是那种毫无保留的动人魅力,亲切又迷人。

“现在并不是没有办法。人们不配合你说谎,不代表他们会将全部的实情都说出来。不想说谎,那就不说,隐藏真相,可远远算不上说谎。”

执微:“他们担忧的,无非是神殿来的人。”

“神殿的人,和神殿竞选人,是两码事。”她理智地向地肤说明情况。

而后,她为地肤,提供了一条生路。

执微:“人们相信神殿的人,但竞选人作为未来神明的一种可能,在人们心底的判决天平衡量后,会高于神殿的人。”

“你知道我的身份,你可以说出去。我愿意做你打起的旗帜。”

地肤在发抖,从她的指尖到脊背都在颤抖。

“我明明是错的,你帮我,你会被我连累到万劫不复的……”

她没有迫不及待得像抓一棵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揪住她。

“我不会拖累你。”地肤在唯一的生路面前,这么说。

她退却了,只退缩的这一点话口,破开风沙,可见她一点真心。

执微眉眼柔和:“你要这样做。你要扯过我的名号做旗帜,遮住神殿的一刻光。”

地肤抖着嗓子,声音发颤:“……沙洲的票权,对你这么重要吗?你可以为之付出名誉、未来和成神的可能?”

执微连一点思考的时间都没用。

她在地肤说完后,不假思索地立刻回答:“沙洲的票对我并不重要。你对我很重要。”

地肤望着她,张张嘴,一个字也没有抿出来。

执微歪着头,想了一下,开始和地肤说起她的名字:“你之前和我说,地肤是手感很好的风滚草,绒绒的,可以吃掉顶饿,还能治病,枯萎后还可以做扫帚。”

“别忘了你和我说那些话,地肤,活到能做扫帚的那天。”

她甚至还和她开玩笑,问:“对了,那袋奶酥好吃吗?”

地肤下意识地说:“好吃的,很甜,很香。我分给了孩子们吃,他们都很喜欢。”

执微:“他们是因为你才吃到的,就像那些人是因为你才活下来的。”

她的声音一字一字,钻进地肤心里,刻在她的肋骨上。从此刻开始,她一辈子无法忘记这一瞬间。执微在她心中,将永生不褪色。

执微轻轻道:“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哪怕洪水滔天。”

“现在,请允许我开船,载你一程。”执微说。

地肤似乎是哭了,又似乎没有。大概,她的眼泪在沙洲的许多个日夜里,都流干了。

她离开后,安德烈才别扭地开口说话。

安德烈有些不情愿,不服气,他着急地讨要执微的注意力:“为什么这样对她?”

执微就哄他,当然啦,也不全是哄他。

她望着安德烈日光般的金发,和清透的蓝眼睛,她可以在那静水海浪泛起的柔软湛蓝色的波纹里,透过他的蓝眼睛,看见汪洋和月光。

于是,话语从嘴角倾泻而出,似甜蜜的丝绸。

执微:“因为人生也只是许多巧合撞在一起而已。我一想到,亿万种巧合里,总有你生活在沙洲的一种可能。那么,你会被地肤保护着,续一段生命,艰难地走到我眼前。”

“我要感谢她保护了安德烈,对吧?”

安德烈高兴得像是要蹦着改做兔子了。但他矜持地没有到处乱跳。

他只是搓了搓他发红的耳朵。

“好吧。”他困惑,又快活道。

作者有话说:咕咕哒!咕咕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