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第2/3页)

目光落在庄和初面上时,立时绽开一道与那王公公如出一辙的惊喜。

“庄先生?”妇人匆匆拍净一双沾了薄尘的手,有些激动地上前见礼。

“陈姑姑。”比之对那王公公的恭敬,庄和初对这妇人更多几分亲切道,“多年不见,一切可好?”

“谢庄先生惦念,都好!”

庄和初略一打量这与记忆中几乎分毫不差的庭院,到底转朝院中厅堂望了望,“可方便进去坐坐?”

陈姑姑连声应着,请了他们进去,转又出去奉了茶来。

茶奉到千钟这里,陈姑姑看着这张全然陌生的俊俏面孔,略一迟疑,“奴婢失礼,这位娘子也是王府旧人吗?”

千钟暗暗瞄了一眼那已颔首喝茶的人。

庄和初虽还没说这趟为的什么而来,但只想想那块进门牌子的分量,也知道八成是件顶顶要紧的事。

他没像在角门时对那王公公一样立时遣走这位陈姑姑,想来是有心要留她问话,这会儿要是说出同裕王府的干系,怕是不会有一丁点好处。

在这龙气笼罩之地也不好扯谎,千钟还是慎重挑了个不会帮倒忙的说法,“庄先生是我的心上人。”

这话说得认真又坦荡,庄和初一时不备,险些叫一口茶汤呛了,净白的面上隐隐飞红。

陈姑姑抿起一抹笑,“娘子好福气。”

庄和初敛了面上的红意,亦含笑道:“是皇上的恩眷,亦是我的运气。”

陈姑姑微一怔,恍然在年前年后这些日子零零星星飘进王府的一些传言里理出几分头绪来,一时痛心,目光黯淡几许,轻一叹,到底只道:“庄先生一向与人为善,定会有善报的。”

庄和初笑笑,依旧不道来意,只细细看着眼前的妇人,关切道:“陈姑姑看着气色不大好,如此寒凉的天气,出了这么多汗,是适才劳作疲累,还是有恙在身?”

陈姑姑忙有些不好意思地拭拭鬓角,含混道:“只是年纪大了,一点妇人家的毛病,不值一提。”

“既让我遇见了,姑姑权当是与我个累积善报的机会吧。”庄和初半开玩笑地说着,千钟已颇有眼力地起身挪了个团凳来,搁到庄和初座前。

陈姑姑还有些懵着,已被千钟挽扶着坐下了。

“您就让他给您瞧瞧吧,反正不要钱。”千钟小声劝道。

陈姑姑忍俊不禁,到底一边道罪,一边伸了手腕,由着庄和初给她诊脉。

庄和初摸着脉息,仔细问了饮食起居,又看过舌苔,才徐徐道:“确是到了天癸将竭的年纪,除了肾气衰微,还有些肝郁气滞,心脾失调,已然影响了睡眠。从这脉象上看,我记得没错,姑姑原就有心疾,若不善加调养,怕难度此关。”

陈姑姑一愕,转又为难道:“这……妇人家,到了这年纪,都是这般过来的,为这个去看郎中抓药,叫人笑话。”

庄和初了然笑笑,开口借了纸笔,伏案一连写了四张纸,一并给她。

“这方子所需药材,我分了三张来写,另外一张,写的是煎服之法。姑姑若不欲让人知晓在服什么药,可分次差人去不同的药铺抓来。不过,还是冒昧多劝姑姑一句,旁人议论什么,都不及自己身体康健要紧。”

陈姑姑拿着那四页凑成的一副药方,动容地轻一叹。

“庄先生真是和从前一点也没变……”一叹间,仿佛忽地想起些什么,陈姑姑目光自纸页间抬起,又打量向这道时隔数年依旧印象深刻的身影。

她虽对庄和初印象深刻,但真要算起来,庄和初从前在宁王府那些年里,与这琼芳苑并没有多少往来。

当年庄和初入府时,萧廷俊已八岁了,这琼芳苑也已空置八年了。

只是萧廷俊顽皮,有时跑来嬉闹,庄和初寻过来,总会与这院子里当差的人和气地说上几句话,或是萧廷俊在这里不小心磕碰着,庄和初便会自揽罪责,免了他们无辜受罚。

但也仅限于此了。

这一点浅浅的交道,远不至于让这人时隔多年回来王府,还专程来这里坐一坐。

“恕奴婢一时欣喜过头。”陈姑姑关切道,“庄先生来这里,是有要事要办吧?您万莫见外,只管吩咐就是。”

话到这份上,再藏着,就显虚伪了。

庄和初道:“确有一事想请教姑姑。大皇子即将在生辰之日加封郡王,北地军一众将领奉旨入京为贺,陆氏的兄长和一些如今在军的子侄都会来,我想了解一些陆氏从前的事,兴许在差事上用得着。”

陈姑姑怔然片刻,又一迟疑,反问道:“庄先生是拿牌子进来的?”

“是。”

陈姑姑不解,“只一次的恩典,就用在这地处?”

“值得。”庄和初轻缓又笃定道。

陈姑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无奈道:“不瞒庄先生,其实奴婢从未伺候过陆氏,也是在陆氏过身之后,才被差来这琼芳苑院当差的。如今在这院里当差的,已没有一个见过陆氏的了。不过,来到这院里当差后,也听说过不少从前的事,不知庄先生想问些什么?”

“当年在府中时,就有些耳闻,陆氏当初对自己有孕之事并不欣喜,可是真的吗?”

陈姑姑点头一叹,“那时北地正在打仗,她必定很是忧心皇上和她兄长的安危。再则,皇后那时也有身孕,她也必定担心,若诞下个小世子,会惹出不小的麻烦。”

庄和初会意地点头。

陈姑姑又道:“都说她本来性子就内向,又揣着这些心事,终日郁郁寡欢的,也不怎么与人说话,每日就是在那座观音菩萨前抄经。怀孕本就是个耗身子的事,她又思虑这样重,到头来母子俱亡,也实在是可怜。”

那座观音像奉在这堂屋的内间里,这会儿帐幔开敞着,循着陈姑姑的目光看去,便能看到那晦暗的所在。

庄和初没再就此追问,又道:“皇上登基后,陆大将军曾来京述职过一次,他可拿牌子来过王府吗?

陈姑姑摇头,“还没有。”

言至此处,似乎也没说到什么新鲜的,庄和初却不再问什么,道了声谢,又说了几句寒暄话,就请陈姑姑去忙,自己与千钟留在这里再看看。

陈姑姑一走,在旁听了半晌的千钟就按捺不住问:“这里的事,是跟那件旧公服里藏的东西有关吗?

庄和初不置可否,起身打量着这间厅堂,道:“当初查云升时,我在探事司中调阅过有关陆家的所有消息,包括当年陆氏的情况,但不知司中记录是否被篡改过,所以来这里做些查证。陈姑姑所言与司中的记录倒是基本一致。”

回想起陈姑姑刚才那些话,千钟心头有些沉甸甸的,“陆氏也真是可怜,为着一个不想要的孩子,就这么白白牵连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