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第2/3页)

那装着三块桃花酥的点心碟子接到手中,千钟小心试探着拿起一块,送到嘴边,一口咬实了,真实的甜香自唇齿间漫开,才确定眼前一切都不是幻景。

千钟站在窗下,稍稍一踮脚,能将里面一眼看个清楚。

厨房里堆了比她晌午来看时更多的食材,有的还没收拾,更多的已经变了模样,要么等着下锅,要么等着出锅。

一道丰盛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宴席已见雏形,里里外外却只见他一人在忙活。

必定不是梅宅里的人存心躲懒,而是这人不让他们插手。

她晌午时该是想错了。

这人出去一趟,几乎走遍皇城每一处市集,不是为着什么掩人耳目。他就是去采买,亲自买来最好的,再亲自一样样地做出来。

是为了招待那迟迟没来的人?

这究竟是一号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人物,竟值得他下这样劳心又劳力的功夫?

窗内的人送下点心,又捉起那把尖刀,不疾不徐地继续片鱼了。

千钟正迟疑着好不好就此问上一声,还没开口,忽一阵脚步声自前面急匆匆奔来,转眼就进了院中。

是个在前面当差的护院。

“小人罪当万死——”脚还没站定,来人就先气喘吁吁地道罪一声,才见鬼似地道:“小人守卫疏忽,不知何时……大皇子打哪儿进了宅,已在二进厅,说是应您之约来的。”

千钟讶然一惊,他请的人,是大皇子?

那当窗片鱼的人一点也没见惊讶之色,手上没停,气定神闲道:“让所有在前面的人都不必守着了,二进院里也不必留人伺候,无论听见什么响动,都不得擅自靠近。”

梅宅这些人,大都是自从前的庄府拨来的,比这更古怪的吩咐也曾听过,庄和初既已明明白白地下了吩咐,来人便利落地应了一声,照办去了。

“当真是你叫大皇子来的?”来人出了院,千钟才凑到窗前小声问。

片鱼的人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

千钟捧着点心碟子,抿着口中的甘美,闻着那一阵阵伴着烟火气飘出的饭菜香,心头莫名地泛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你忙了一日做这些,是为了招待大皇子吗?”

她问这话时,也顺手将那还余下两块桃花酥的碟子还回了窗台上,片鱼的人微一怔,这才停手抬头,轻笑着道了声“不是”。

“那是为着什么?”被那股莫名的滋味驱使着,千钟忍不住追问。

“为着一件要紧事。”

庄和初话止于此,埋头很快片好了那条鱼,又唤了厨房的人过来,嘱咐好看火的事,才解下襻膊,理好衣衫出了厨房。

“走吧。”庄和初对那等在外的人弯起一道浅笑,“你想知道的事,很快都会清楚了。”

千钟没再追问,却也没起脚,伸手拽住那说话间就要走的人,鼻尖凑近他,使劲儿闻了闻,皱眉道:“你先去换身衣裳吧。”

“怎么?”庄和初也顺着她闻了闻,不觉有异。

“你现在闻着可太香了,既然不招待大皇子,那就别叫他闻见了,不然他要赖在咱们这吃饭可怎么好?”

庄和初被这话逗得笑意一深,又听她酸溜溜地道:“反正他是自个儿溜进来,叫他多等等也不算失了礼数,我等着你,你快去吧。”

“好。”

一来二去收拾罢,二人一同去到二进厅时,日光已收尽了,还没黑透,天地泡在一汪沉甸甸的墨蓝里。

萧廷俊已被晾在那空荡荡的厅堂中干等了许久,直觉得那些椅子上都生了刺,一会儿坐一会儿立,怎么都浑身不自在。

二人来时,他正要往下坐,一见人来,屁股还没挨上椅子,又忽地弹起了身。

“让殿下久候了。”庄和初轻飘飘地寒暄道。

“没有外人,都免了那些虚礼吧。”萧廷俊似是想要端出一番气势来,然而浑身上下绷得太紧,如一支绷在弦上的箭,连嗓音都紧紧绷着,只愈显得不安了。

萧廷俊就这样绷紧着道:“庄统领说在裕王府有些发现,是发现了什么?”

来人开门见山,庄和初无声地一叹,也不再多绕弯子,温和却也单刀直入道:“殿下不能留苏绾绾。”

乍听这个名字,萧廷俊绷紧的眉宇间蓦地蹿出几许恼然之色,到底没有发作,只硬邦邦道:“我的事就不劳庄统领费心了。若只为说这个,我就不多叨扰了——”

眼见他起脚就走,庄和初略一沉声,忽道,“裕王让你留下苏绾绾时,可告诉过你,她是什么人?”

那正朝门口去的脚步蓦地一顿,愕然回身。

庄和初仍旧平和地望定那僵在原地的人,如外面天色一般沉沉道:“你当日在宫中杀过她的事,虽已有圣裁,但那究竟是殿下醉酒后的幻影,还是确有其人,确有其事,殿下自己当真没有判断吗?”

萧廷俊几乎脱口而出,“我没有杀过她——”

“但你清楚,那时在宫中见过的,就是她。”

萧廷俊面上阵红阵白,垂在身侧一双手攥紧了又伸开,伸开了又攥紧,牙关紧咬,半晌还是没说出句什么。

庄和初也不等他再开口,又缓缓道:“殿下并非不知死活的人,应当也做过盘算,按时日看,你误以为在宫中杀她的事在先,她进裕王府为婢在后,所以,殿下便推想,她是在宫中犯事出逃之后才同裕王有的干系。”

萧廷俊没出声,千钟从旁听着,倒是在心里暗暗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上,她的确是这样以为的。

“其实不然。”庄和初仍不等萧廷俊作答,径自接着道,“是裕王一手安排她入宫,指使她造出令你自认为背上一条人命的错觉,而后利用皇后爱子心切,清理掉宫中有关她的一切痕迹,再以帮忙善后的名义自皇后那里接出她所谓的尸身,将这诈死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复活。之后,才有她以苏绾绾的身份出现在裕王府。殿下还不明白吗?”

萧廷俊还是没吭声,但这张面孔上一头雾水的神情是他再清楚不过的。

庄和初无声地一叹,“裕王于这件事上的筹谋,真正目的并不在你,而在苏绾绾。他在借皇后之手为苏绾绾编造一个来处,亦是一场对苏绾绾忠心的试炼,殿下于此事上,自始至终不过是一件工具罢了。”

话音温和,话却直白得刺耳,刺得那还没彻底转过弯来的人面色又难看了几分。

庄和初好似尤嫌不足,又愈发直白道:“苏绾绾能将一条人命栽在殿下身上作为自己的投名状,这不是你曾杀过她,而是她曾杀过你。此人对殿下并无真心,亦非同路,殿下身边还有很多人可以信任,切勿因一时惶惶,与苏绾绾过分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