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3页)

原来上个月,他的直觉没错。

自他出差回来就直觉今昭不对劲,她虽然没有表现出什么,可是偶尔一个眼神,像流浪多年的小猫,无依无靠,历经风雨,没有安全感极了。他还以为是因为被冷气吹到,感冒了,才会流露出脆弱。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样。

她根本不是吹空调吹感冒了,她是被吓坏了。

而他,浑然不知。

孟言溪两指拎着手机,眼尾泛出猩红色。

今昭怀孕期间,孟言溪请了专业的营养师团队为她搭配饮食,她孕期几乎只长了肚子,其他哪儿哪儿都还是原来的样子,最多也只是某些地方饱满了些。生小团子其实也还好,不怎么疼,生下后恢复也快,所以这个时间办婚礼,她并没有外貌上的焦虑。

镜子里,婚纱刚好合身,珍珠白的蕾丝裙裾垂落如流云,流畅的剪裁勾勒出不盈一握的腰线,钻石在肩颈处流转,火彩灿烂,像长久而盛大的星河。

半盏星光映衬着她的脸,皮肤像揉了月光的牛乳,自然黑的头发蓬松柔软。眼眸干净清澈,眼尾的卧蚕微微透出一丝粉色,还似少女时灵动纯粹。

“孟太太真漂亮!难怪让孟总神魂颠倒,我要是男人,我也神魂颠倒,从此君王不早朝哈哈哈!”

“是啊,孟太太真美,皮肤好,身材也好,平时是怎么保养的?教教我们?”

品牌经理带着助理在一旁为她整理裙摆,嘴里极尽恭维,今昭浅浅地笑。心里并无反感,也没有过分飘飘然。

一点点飘飘然是有的,毕竟她也觉得真好看。

“还有一顶皇冠,下周给孟太太送过来。”品牌经理说。

“皇冠?”今昭转眸问。

“是啊,孟总跟婚纱一起订的。”

今昭看向婚纱上繁复的刺绣,她不懂高定,更不懂有钱人一掷千金的快乐,可纵然什么都不懂,她也能看出这条裙子耗时绝不会短。

“他什么时候订的?”今昭问。

品牌经理说:“一年前,也是这个时候。”

说着和她的助手确认:“我记得就是去年大学生毕业那会儿,毕业季。”

去年的毕业季……今昭心口没由来撞了下。

去年孟逐溪毕业时,抱歉地和她说误删了孟言溪手机里的舞蹈视频。她那时怀孕了,可能是孕激素的影响,有些多愁善感,想到自己再也没办法赔他一段舞蹈视频,还红着眼对他说,她已经不是十年前他喜欢的那个今昭,现在的她再也跳不出《洛神》,或许连那条裙子也不再合身。

所以,因为这句话,孟言溪去订了婚纱?告诉她,她不必去匹配裙子,自有不同的裙子来配她。

十年前的舞裙,十年后的婚纱。

不同的年岁,不同的人生阶段,属于她的,总会在恰到好处的一刻,送到她手上。

今昭失神地想。

回过神来时,衣帽间里变得安静,为她试婚纱的两位工作人员已经出去。

孟言溪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镜子里,站在她身后,沉默地看着镜子里的她。

视线撞上的一瞬间,她眼尾自然漾出笑意。

“好看吗?”她没有回头,对着镜子甜甜地笑。

男人没吱声,只是看着她,眸色黑漆漆的。

今昭敏感地察觉到他的情绪,转身面对向他:“怎么了?”

孟言溪仍旧没有说话。

今昭提起裙摆走到他面前,仰起脸:“孟言溪,你怎么不说话?”

她轻声问,手去拉他的手指。

孟言溪的手指很凉,盛夏天,他身上却凉得像在数九寒天。

“怎么了?”她的手心温柔地包裹住他,“发生什么事了?”

孟言溪眼底的锋利掩在一团黑漆漆的墨色里,他就这么看了她好几秒,忽然说:“小团子受伤了。”

今昭脸色瞬间白了。

这世上没有哪个母亲能接受自己的孩子受伤,今昭也是。听见宝宝受伤,她条件反射地心疼和着急,抓住孟言溪的手,一迭连声问:“怎么受伤了?伤哪里了?宝宝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哭?”

她没有听见哭声,等不到孟言溪回答,一把卷起身上繁复厚重的裙摆就要跑下楼去看。

孟言溪用力拽住她的手,今昭被扯回来。

四目相对,她眼底藏着水光,慌乱又不解地看着他,似是在控诉为什么宝宝受伤了他也不心疼。

孟言溪眼神冷静得让她陌生:“小团子没事,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今昭不敢置信地看他,毫不夸张地说,她刚才心跳都漏了一拍。

“孟言溪,你多大了?为什么要开这种玩笑?”

孟言溪盯着她眼角的湿意,漠然地说:“谁知道呢?大概只是想让你也体验一下,心痛的滋味吧。”

“毕竟你只会为小团子心痛。”孟言溪自嘲地扯了下唇,低声道,“其他人对你并不重要。”

今昭睫毛微动,错愕而复杂地看着他。

隔着卧室的门,楼下,小团子咯咯咯的笑声传上来,像隔着很远,又仿佛隔得很近。

小家伙还没到说话的年纪,但十分热衷于开嗓,每天都要啊哦啊哦地喊一会儿,阿姨趁机教他喊爸爸妈妈。

今昭身上穿着孟言溪精心为她准备的婚纱,钻石火彩美轮美奂,她整个人仿佛被小心翼翼捧在光里。孟言溪站在她面前,低头无声地看着她。

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下意识想起上个月学校发生的那件事,明明孟言溪什么都没说,他甚至连暗示都没有。可只是一个眼神,她就有种强烈的直觉——他知道了。

并在同一时间,如醍醐灌顶般,她幡然醒悟自己似乎是错了。

其实在今天以前,在此刻以前,她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哪里做得不对。但就在这一秒,在和他四目相对的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好像确实是错了。

她握着孟言溪的手,喉咙干涩得厉害,比喉咙更干涩的是她突兀的解释:“上个月,就是你出差前一天,有一个学生忽然找我……”

她习惯性地用深呼吸平复自己混乱的心绪,试图用理智而客观的叙事将这件事讲给他听,孟言溪淡淡将她打断:“我都知道了。”

今昭来不及问他怎么知道的,孟言溪盯着她,淡薄反问:“我的问题是,如果不是我自己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跟我说?”

孟言溪的眼神锋利得像回到了少年时候。其实这些年他日渐收敛,尤其是这两年,今昭习惯了他没有锋芒的样子,他自己也习惯了。

今昭忽然觉得很抱歉,低声解释:“你当时出差回来,我之所以没有跟你说,只是觉得,事情都过去了,没有必要再拉着你跟我一起再烦恼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