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赴苍琅 不过是情动而不知。……

跟她一样厉害的家伙?

像她这么厉害的同辈在涯剑山根本没几人, 那就是厉害的长辈了。

这就有些为难了,涯剑山的师长们她都蛮喜欢的。

怀生斟酌道:“倘若骗你的人不是涯剑山修士,等我日后打得过他了,便替你出气去。”

辞婴双手抱胸, 半倚上身后的枫香树, 问道:“那如果是涯剑山的修士呢?”

怀生安慰似地拍一拍他,“那师兄你就忍一忍吧。”

只能忍一忍的辞婴看一看她, 没吭声。

怀生安慰完又打量起辞婴的脸, 发觉他的面色只比她闭关前好一点点,不由得又有些担心。

便板起脸问道:“师兄这一年都没好好养伤是吗?”

他成日一副懒骨头做派, 几乎就没见他修炼过,更别说闭关养伤了, 也就在教她功法和给她淬体时才会动一动。

她这一整年都在洗剑泉里闭关巩固境界,也没个人盯着他, 想也知道他定然是没有好好养伤。

怀生下意识抬手, 指尖凝聚灵气, 轻轻一点辞婴眉心, 就要给他灌注灵力。谁知手指才刚碰到他眉心便被他轻轻握住,刚凝好的灵力顷刻便散了。

怀生皱起眉梢, 看着辞婴道:“我如今也是有灵识的人了,能用灵力给你治伤,叫你好受一些。”

说话间, 因心中不满,被他握住的指尖无意识一抠,竟在辞婴掌心狠狠挠了下。

辞婴只觉一阵刺痒从心口过,到嘴的话就这么顿住了,仿佛她挠的不是掌心, 而是喉咙,一下就将他挠得失了声。

辞婴蓦然松手,目光在她脸上定了下又挪开,半晌才又挪回来,淡声回道:“等哪日你修为比我高了,再用灵力给我治伤。”

敢情是在嫌弃她修为低!

怀生瞅着他,努力搜刮着从话本子里看到的诸如“莫欺少年穷”之类的话,准备好生与他说道说道。还没搜刮出几句腹稿,她垂落在脸颊的长发忽然无风自动。

只见一支墨色发簪缓缓飘向她头顶,无比亲昵又无比灵动地将她原先披散的头发绾成一个漂亮的流苏髻。

怀生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不时随着那簪子左右转动,直到那木簪开开心心飞入她手心时,方才回过神来。

“这是你的发簪,莫弄丢了。”辞婴下颌微抬,点了点她手里的发簪,“平时可作簪发的法宝为你绾发,对战时则是攻守兼备,可化作短剑攻击,也可化作一片枫香叶护身。”

怀生认真摩挲着发簪,指尖游走在上头的“怀生”二字,心说她分明是头一回见这发簪,为何会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仿佛她从前也曾一遍遍摩挲过这支簪子,以至于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想好了给它起什么名字。

“这是师兄你给我的礼物么?”她把原先的腹稿咽回肚子,喜笑颜开道,“这么能干的簪子,以后便叫做‘心灵手巧簪’吧。”

——“这是辞婴道友给我的礼物么?这簪子实在是太能干了,唔……就叫做‘心灵手巧簪’如何?”

——“……随你。”

眼前少女满是喜悦的声音渐渐与记忆中的声音重合,竟叫辞婴有了一瞬的恍惚。

他送她发簪时,她对情之一字尚且懵懂。跟那些藏在香包里的红豆一样,对他递来的这一支发簪,也只当作是件厉害的灵宝。

是以辞婴到现如今都不确定,在她明白了凡人送红豆意味着什么时,她是否也明白了一个男子给一个女子送发簪意味着什么。

当初她知晓红豆寓意着相思时,曾特地跑来揶揄他:“辞婴道友,昔日在归云镇吃的红豆蒸糕美味吗?”

辞婴听她提及如此久远的事,故作淡定地瞥一瞥她,回答道:“还不错。”

与仙域灵气馥郁的红豆蒸糕相比,归云镇的红豆蒸糕本是相差甚远的。然而当那两块红豆蒸糕入嘴时,辞婴意外地尝到了那馋嘴姑娘说的香甜。

许是因馋嘴姑娘那副心满意足的神态,又许是因着这些红豆里藏着归云镇少年们的痴心妄想,辞婴头一回觉着人间的食物不错。

不仅仅是红豆蒸糕,初春时她与小童们挖回来的山珍野菜,炎夏时从潺潺流水中捕回来的小鱼小虾,深秋时挂在山中的累累硕果,还有凛冬时温在红泥小炉里的烧刀子酒。

这四时四令里的人间烟火,让归云镇这样一个寻常的凡人小镇渐渐生动了起来。

辞婴与怀生在归云镇住了七年。

之后便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告别了归云镇。

他们本是想悄悄离去的,在厢房里留下一封信后,便兀自朝归云山去。

路上,小神女不好意思地挠着脸,语带歉意地说道:“其实我进山杀那只熊兽时,便猜到了回去的路就在咱们掉落的那个巢穴里。只是我实在好奇凡人的生活,便想着多住一段时日再离开,还望辞婴道友莫怪我隐瞒至今。”

辞婴在她将那只熊兽尸体带回猎户家时,实则也猜到了回仙域的路就在归云山。

无论是最初的那只妖蟒还是后来的熊兽,都强悍到近乎成妖。

这两只猛兽正处在兽与妖的临界点,寻找有灵之地是他们的本能。唯归云山有通往仙域的“路”,才能叫它们始终盘桓在此处不肯离去。

后来怀生打回来的猛兽虽不及妖蟒和熊兽,但也远超人间猛兽该有的力量。这些猛兽里,最强的便是那只妖蟒,它所占据的地方自然就是离有灵之地最近的地方。

怀生杀死熊兽时,辞婴勉强只能下地走一两步,本就没想要逞强离开。

后来么……自然是因为某位小神女不喜欢一个人历练。

辞婴心想她既然喜欢归云镇,他也不是不可以陪一陪,权当是答谢她那段时日的不离不弃。

再说了,就她那加起来还没一颗红豆重的心机,怕是被人卖了还要笑眯眯给人数银子。

就比如说那位找妹妹找到归云镇来的明月山庄少庄主,遇见她之后,脚都差点儿走不动了,非要邀请她去山庄切磋武功,顺道尝一尝明月山庄的美食。

辞婴一贯喜静,嫌这狂蜂浪蝶吵人。当夜便去那少庄主下榻的客栈找他“切磋”,直到把人切磋走了方罢休。

小神女聊表完歉意后,见他没吱声,不由得觑了觑他。捕捉到她的视线,辞婴瞥她一眼,道:“我怪你了么?”

“不见怪就好。”

小神女稍稍松了口气。这一口气才刚松下不久,后头便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回头一望,竟是无数归云镇的百姓们赶来相送。跑在最前头的便是猎户夫妻,后面跟着许多已经拔高了不少身量的少年们。

小神女最怕离别,宁肯装神弄鬼地离开,也不要面对悲戚戚的离别场面。一把握住辞婴的手,便低声道:“辞婴道友,我们一起画个风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