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赴阆寰 切断因果的那道气息白谡并……(第2/3页)

若说在无涯山学道是苦甜掺半,在二十七域的这段回忆堪称是鸡飞狗跳了。

望涔上神带着她顺利闯过几重仙域后,便回了战部。因见她每回都能与百仙榜的仙人们打成一片,离去前还把招揽战部好苗子的重任交与她。

因着这个重任,扶桑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诸多化名信手拈来。

仙域本就设有仙官,这些个仙官皆是九重天的天尊或是战部之主任命,身兼管理仙域以及挑选战部仙将的职责。

扶桑每回把百仙榜上的仙人“劝”去重光仙域后,皆会遭受一轮追杀。被追杀久了,扶桑练就了一身惊天地泣鬼神的遁术,简直跟泥鳅般滑不溜手。

仙官们不管与她交手多少次,都不曾怀疑过她是神族——

直到她在大荒落遇到九黎天的仙官。

那是她头一回一交手便被人猜到神族的来历。

大荒落的这段记忆比其他仙域的记忆都要鲜活,像是沉在记忆长河中的一颗宝石,河水的冲刷不仅不会叫它失去光彩,反而把它打磨得愈加璀璨夺目。

扶桑在大荒落百仙榜挑战至榜首的那日,不过是个稀疏平常的日子,可她却记得很清楚,那一日是九月初八,秋风在百仙榜擂台铺了厚厚一层金黄色枫叶。

当一道颀长的身影踏上那片金叶之时,怀生被困在记忆中的浑浑噩噩的意识霍然转醒,终于猜到那一缕隐秘的期待是什么了。

站在金叶之上的少年顶着的是一张陌生而不起眼的脸,可怀生一眼便认出了是辞婴。

她定定看着他,想喊一声“师兄”。然而这是作为扶桑的记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辞婴一脸陌生地看着她,又处处不留情地与她交起手来。

怀生原还挣扎着要快速掠过扶桑的记忆,好尽早回到无方境。此时看见辞婴出现在记忆中,那些迫切与不耐顷刻间离去。

怀生安安静静地看着周遭光影转动,人间沧海桑田方能渡过千年光景,在她记忆中却只是一刹那。

她看见他们落入那个妖蟒洞穴,看见他们彼此露出了真容,看见自己靠在他怀中用滚烫的脸蹭他。

那些在他意识中看见的记忆,此时此刻,以她自己的视角再重走了一遍。

怀生一刻都舍不得挪开眼,她的意识仿佛被切割成两半,一半属于记忆中的扶桑,一半又属于数万年后的南怀生。

这时的扶桑还不曾对他动心,可她却总忍不住要多看他几眼。

无他,实在是他这张脸太好看了,丝毫不逊色于白谡。便是昏迷了,也无损他的俊美。

没有谁会不喜欢好看的东西,对辞婴的这张脸,扶桑欣赏之余,却无半点唐突冒犯的念想。

他似乎不大喜欢他这张脸,在仙域之时便捏了一张又一张的假脸。扶桑是不愿旁人知晓生死木的护道者在仙域处处撬墙角,不得已之下只能遮掩住真容。

他又是为何呢?

扶桑心中虽好奇,但她如今已是懂得人情世故,深知交浅言深,再好奇也不曾开口问询。

比起在无涯山日夜不休的修炼以及在仙域一刻不停的斗法,在归云镇的日子堪称是扶桑这数千年来最悠闲的日子了。

这数千年来独自行走仙域,扶桑已是许久不曾有人相伴左右。

辞婴因受困于娘胎之病,不得不在归云镇陪她,扶桑从一开始便看出他对归云镇这处绝灵之地的不喜。

想想倒也是理解,毕竟是有大神通之人,在仙域动辄便可翻云覆雨、移山倒海,贸贸然掉落在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绝灵之地,无怪乎他一心想要离开了。

比起辞婴的不喜,扶桑却是喜欢极了归云镇。她对神力的追求皆是为了守护而起,从前是为了守护生死木、守护九重天。

在归云镇与凡人们相处数年之后,她想要守护的对象又多了一个——人族。

不像天生神力的神族以及可夺天地造化开窍修炼的修仙者,这些凡人们才是天地间最脆弱的生灵。

扶桑的归云镇几乎每日都是早出晚归,每次归来,她屋子都会亮着一盏灯。

辞婴要么靠坐在床头,要么斜倚在窗边,漫不经心看她一眼后,又会面无表情地挪开眼。

最初扶桑进归云山杀兽,他总是冷眼旁观。

扶桑那会还奇道生得格外俊美的仙神是不是都是这样冷冷淡淡的性子,白谡如此,辞婴道友也是如此。

但很快她便觉察到了辞婴与白谡的区别。

他的心可比白谡要软多了。

从前扶桑练剑练得遍体鳞伤,白谡眼睛都不眨一下,总是语气冰冷地要她继续。

到得后来方稍稍多了点温情,在她受伤之时会不自觉地皱眉,教她避免受伤的法子。但他这点温情便如昙花一现,往往才刚攀上他冰冷的眉眼便又消散无踪。

辞婴却是不一样。

白谡虽寡言,但每回只要一开口,总是有的放矢,言之有物。同样不爱说话的辞婴道友却是嘴毒多了。

每次扶桑受伤归来,他都要来一句:“可以。堂堂上仙,连个虎兽都能叫你受伤,难怪你不敢以真容示人。”

又或是:“你还挺出息,护着凡人也就算了,连迷路的猫猫狗狗都要你来护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它们的娘。”

扶桑那会每日都要受点小伤,听得多了,也就练就了一身死猪不怕热水烫的绝学。一日不被他刺上两句,还觉着稀奇呢。

但辞婴只在她受伤时方会嘲讽那么一两句,嘲讽完便会老老实实地给她上药。从最开始喂她喝血,到用他的血给她调制伤药,再到后来陪她出行不离左右。

等到扶桑习惯了身边有他之时,他再不曾提过要离开归云镇。

扶桑把这归因于是他娘胎里的病好了。

病好了,心情就会好,自然是看什么都顺眼,对归云镇以及住在归云镇里的凡人自也不再抗拒了。

扶桑在相熟之人面前,从来是得寸进尺的性子。见他不再讨厌归云镇,干脆便给他安排起活计来。

每次扶桑提起这些活计,他总会用凉飕飕的目光看她。然而扶桑只要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片刻,最终他都会败下阵来。

比起师尊、师姐和白谡,辞婴实在是她遇见过的最好说话的人,几乎是有求必应。

人也十分可靠,无论她在何处,只要一回头,他总是能在她能看见的地方,不冷不热地望着她。

扶桑还不曾上荒墟,还体验不到师姐说的出生入死的同伴情谊,但在这个遥远的凡人小镇,扶桑从辞婴身上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这样的情谊。

在归云镇的这段记忆,叫怀生舍不得离开,也舍不得结束。她的意识竟强势地控制了她的记忆,时间如逝水倒流,竟是又回到了他们落在妖蟒巢穴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