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赴阆寰(补更1) “就是这个眼神,我……

生死木虚影轻轻摇晃, 簌簌的声响如有实质,一股愉悦的情绪无声蔓延。

它这是答应了。

“我知你现在也很虚弱,记着莫要逞强, 只要能停留一个刹那便足够了。”

一点微光从生死木的树心飞出, 温柔地撞入怀生眉心, 她脚下霎时涌起了一个灵气漩。怀生只觉身体一轻,电光石火间便被吸入了生死木虚影中。

她的神魂一消失,暗门内的灵气登时暴乱了起来,横冲直撞地冲击着结界。

封叙眯眼打量现出裂痕的结界,喃喃道:“虚空风暴?怎会在这里出现虚空——”

“风暴”二字尚无脱口,他便转眸看向怀生。少女阖目端坐,五指朝天,对发生在外界的一切俨然是毫无所觉。

封叙似是想到什么,“嘶”了一声, 道:“无怪乎你要我留下来给你护法, 这一整个苍琅宗除了我, 还真没有谁能封住这些虚空风暴。”

他无声笑了笑,很快又敛去笑意,看着怀生的肉身威胁道:“怀生师妹,若你敢将你的神魂弄丢在虚空, 那我便吞噬了你的肉身。我们太虚一族, 最厉害的神术可不只有太虚幻术。”

“木头,你说怀生把封叙叫过去做什么?”

幽暗的静室里,初宿握着一颗阴灵珠, 声音清冷地问道。

她的静室坐在在姑射山北崖阴气最重的一处山谷,苍琅宗的弟子除了初宿便没旁的人修炼幽冥道,自然也没几个人敢将静室劈在这样的极阴之地。

静室里盘踞着一棵古老的阴阳鬼槐, 这株鬼槐几乎占据了一整个静室的空间,只见碧油油的枝叶无风而动,萦绕着几欲成雾的阴灵气。铜蛇出没其中,发出“嘶嘶”的声响。

满室晦暗,唯独树下悬着的一盏落月灯撒下薄光,照亮了树下一隅。

松沐借着这一点微光看向初宿。

她在落阳山与垣景交手时受了重伤,他们这一行人中恐怕要数她的伤最重,其次便是怀生。

只她二人都是倔性子,受再重的伤,流再多的血都不会吭声,打小便是如此。松沐用七叶菩提给初宿治了两个时辰,也只是勉强稳住她的伤势。

还以为她从入定中醒来,定要骂垣景和他徒弟几句,结果她却还在惦记着封叙的事。

像是看穿了初宿平静面容下的情绪,松沐温润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

“你在吃封师弟的醋?”

初宿不语,但她没反驳松沐的话,多多少少是有几分默认的意味在。

他们三人自小一同长大,初宿更是同怀生躺一张摇床长大,姐妹间的情谊比谁都深厚。

然而自打怀生拜入苍琅宗后,先是有黎辞婴时时刻刻守在她左右,现在又有封叙阴影不散,一个两个都在抢夺她身侧的位置。

那个位置合该是她的,她才是怀生在这世间唯一的血脉至亲。

见她不说话,松沐眼中的笑意愈发深了。

“你受的伤太重,怀生只想你好好养伤。至于封师兄,虽我不知他究竟是什么人,但他的实力深不可测,又背有苍琅的因果在,怀生不过是想借助他的力量带领苍琅走出绝境。”

他们是苍琅的闯山人,背负着苍琅的因果,便是飞升来上界,也一刻都忘不了仍困在黑暗中的苍琅。

飞升阆寰界的时日虽只有短短数载,但他们已几次三番历险,眼下更是引来了诸如厉溯雨和垣景这样厉害的仙神。

无怪乎怀生想要尽早破解困住苍琅的夺天挪移大阵。

“若我没猜错,怀生定然是想在一个月后便前往天葬秘境,让苍琅重见日月。在那之前,你须得把伤养好,否则莫说她了,便是我也不会让你进天葬秘境。”

他们在六大宗门的试炼中拿下了四块进入天葬秘境的令牌,怀生和封叙占了其二,余下两块令牌初宿已经定给了她自己和松沐。

但松沐说得对,若她在进天葬秘境之前不能伤愈,怀生定是要她留在宗门养伤的。

但她是不会允许自己留在宗门,由着怀生和松沐进秘境历险。

初宿垂眸看了看身上的伤口,忽然道:“我们太弱了木头。”

这不是她第一回 说这样的话。

从前怀生被尉迟聘捉走、小姨与小姨父陨落在自己面前时,她便时常觉得是她还不够强大的缘故。

昨日与垣景交手,纵然她是下界的修士,与垣景隔了不知多少个境界, 初宿心中却没有分毫畏惧,唯一的感觉便是觉着自己不够强大。

然而也是在与垣景交手的过程,叫她意识到,她还可以更强。

她体内……似乎封印着一份力量。正是这份力量,让她在灵力透支的危急关头成功抵挡住了垣景的九幽黄泉。

想起那股力量灌体的感觉,初宿突然抬起眼,视线在松沐温雅的面容定了定,道:“你可会觉着身体里有另一个自己?”

松沐眼中笑意一顿,阴暗的树影掩盖了他的眸色,默然片刻,他温声问道:“为何这样问?”

“与垣景交手时,我祖窍里无端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那力量既熟悉又陌生,既像是旁人的力量,又像是我自己的力量。这股力量破禁而出时,有一个瞬间,我又看见了那个幻象。”

松沐神色微动:“幻象?”

初宿看了看他眉心,“嗯,我看见了在无面欢喜神里看见的那个和尚。”

松沐目光沉静道:“那不过是无面欢喜神以我为型而塑造的幻象。修士破境时的心防最是薄弱,也最容易心生迷障。日后若再出现这迷障,你便用我给你的菩提叶打碎虚像。”

初宿抿唇不语。

她在幻象中看见的不是小和尚松沐,而是坐在菩提树下的那个和尚。那家伙与小和尚生得一模一样,只是眉心多了一粒朱砂痣。

他面露慈悲地望着初宿,道:“小殿下,你既已经看见我眉心的朱砂痣,为何还不愿相信我不是他?”

随着力量涌入的幻象便只有这极短的一个片刻,彼时初宿正对抗着垣景的九幽黄泉,无法分神思索这句话的深意。

然而回来姑射山后,她却是始终忘不了这句话。明明只是个幻象而已。

初宿不知他话中的“我”与“他”是谁,只知她在听见这一句话后,心中竟无端生出滔天的怒意和悲伤。

激烈翻涌的情绪是如此的真实,仿佛她在许久之前曾真真切切有过这样的愤怒与悲伤。

初宿下意识又看一眼松沐的眉心。

那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可她还是执拗地又问了一遍:“你有过这样的感觉吗木头?我是说,另一个自己。”

松沐摇头:“没有。”

一声话落,他祖窍骤然响起“噹”的一道戒钟声。松沐知晓这戒钟声因何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