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赴荒墟(营养液加更) “我师妹什么时……

痛!

饶是怀生自小便练出绝佳的忍痛阈值, 此时被五重天火煅烧的痛感依旧叫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痛归痛,比起师尊牺牲她本体来给她淬体,她宁肯忍受这样的痛。

从她掌心汩汩流出的鲜血在药液里沸腾, 近乎贪婪地吸收着暴烈澎湃的天火神息, 旋即粗暴地钻回怀生体内。

暴烈的火息沿着她四肢百骸寸寸灌入每一块血肉骨骼中, 她皮肤登时裂开了无数口子,鲜血再度涌出,浸没她肉身的药液很快便渗出充满生机的药力,缓慢修复她的伤口。

然而伤口刚一愈合,重新流回体内的血液带来了新的天火神息,肉身再度崩裂出新的伤口,鲜血汩汩涌出。

撕裂,愈合,又撕裂, 又愈合。这周而复始的过程渐渐变得规律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疼痛如海潮, 一波叠着一波,将怀生清醒的意识冲撞得摇摇欲坠。

流回她体内的血从鲜红之色一点一点淬出了暗金色泽。

怀生运转起九黎族的淬体功,将神识沉入祖窍。祖窍中的无根木此时正裹着薄薄一层重溟离火,枝头上的枫香叶艳红得犹如渗了血。

怀生压制住所有的痛感, 盘膝靠着无根木。就在她神魂靠上无根木的刹那, 九黎天禁地里的辞婴蓦地睁开了眼。

隔着无根木,他能感应到她的神息。下一瞬,他祖窍冷不丁响了一道很轻的声音——

“师兄, 我就靠一靠。”

辞婴不由得想起从前在下界给她淬体,她疼到受不了的时候总会来这么一句,说完便会将头轻轻抵上他肩膀。

只是这样的情况十分少见, 算起来也不过三回。

她这会一定是很疼。

辞婴将神识沉到祖窍里,低声问道:“孟春师尊可是在给你淬体?”

“嗯,师兄你开始闭关疗伤了吗?”

辞婴温和应了一声,沉在血池里的手微微一动,道:“闭上眼。”

怀生很轻地笑了声:“一直闭着呢师兄。”

话音刚落,一股幽寒的神息从身后的无根木漫出,如风似雾般将怀生团住。

像极了一个怀抱。

九黎族的体温生来便是冰寒的,他的怀抱也总是带着一缕幽寒。

怀生被封印在冥渊之水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即便后来被白谡唤醒离开了冥渊之水,骨子里依旧不喜太过冰冷的东西。

唯独辞婴是例外。她喜欢他的怀抱,也习惯了他的怀抱。

怀生背脊一松,靠上无根木,缓缓道:“师兄,我今日见到师尊后终于知道我是谁了。”

辞婴幽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笑意,她回到南淮天已经过去了整整半年,想来是全副心神都用在了淬体之上,连时间流逝了多少都不得知。

辞婴没纠正她的错误,而是顺着她的话漫不经心问道:“是谁?”

话出口后,却是许久没有答复。辞婴知怀生定是又入定了,便也静了下来。

禁地的这一片血池就在青辞宫地底,足有一眼湖泊大小,这里的血皆是九黎族天神的精血。

九黎族始祖曾吸纳了天地的第一缕魔气,拥有几乎不灭的肉身。后来他触犯禁忌,被无数天神合力绞杀,将他挫骨扬灰。

奈何他的头颅却是怎么都无法消灭,于是众神便用他那些血脉后代的鲜血来镇压。这法子残酷却有用,还真成功镇压住九黎族始祖的头颅。

因血池的形状犹如一轮弯月,九黎族便将这血池称作沉月池。

这些先祖留下的血液,本就凝着浓郁的神力,又稀释了始祖头颅的那一缕魔气,沉月池自然而然成为了九黎族天神突破境界的首选之地。

但并非谁都能来此地破境,因沉月池中与魔气合二为一的神力太过暴戾凶悍,修为不足或是肉身不够强大者一旦掉入沉月池,莫说破境了,极有可能尸骨无存,融化在沉月池中而不自知。

九黎族天神想要来此地,须得上神之尊方可前来。

如今九黎族式微,晋位上神的天神不过寥寥几个。这数十万年来,敢来沉月池突破境界的也只有黎斐和辞婴这对父子。

辞婴几乎全身没在池中,被鲜血浸没,唯独一张脸露在外面。血脉中的天魔之力仿佛受到了召唤一般,在体内蠢蠢欲动,贪婪地吞噬着融在池子里的天魔之气。

天魔之气比神雷之力还要暴戾百倍,即便是历过许多次神罚的辞婴也禁不住露出痛色。

恰在这时,他终于听见了怀生的回应:“天地浩劫来临之时,天地以其意志诛之。师尊说我是天地意志为了救世而凝出的一具化身。”

刚缓过新一轮换血的怀生声音里犹带着些许沙哑,她笑道:“师兄,我好像还挺厉害。”

听见这话,辞婴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意:“我师妹什么时候不厉害过。”

对她这来历辞婴不觉意外,她生来便有九道神木虚影,能得神木认主,又能夺取神木的力量为己用。

他早已猜到她必是比赢冕还要厉害的存在。

此时这位比赢冕还要厉害的存在却是同他翻起了旧账:“我还未开心窍那时就很弱,你为了让我多挥一百次剑,还不许阿娘给我吃云乳桃花糕。”

辞婴懒洋洋道:“我看不惯你一副病怏怏的模样,自然得日日捉你挥剑。”

那会他们一个灵台碎裂,丢失了记忆。一个转世重修,记忆被封印。倒是真真切切地过了一段人族修士才会有的日子。

“师兄你记得我们在桃木林遇见的那一只鸡兽吗?”

“嗯,是那日救了你的老树妖出手杀了它。”辞婴问道,“怎么忽然想起它了?”

“那老树妖乃是一株平安树,桃木林异变后,一个小女孩在树上挂了最后一个愿望,许愿去了桃木林的阿爹平安归来。老树妖在桃木林守着这最后一个愿望,一念成执,在数万年后叫我窥见了它的执念。师兄——”

怀生想起了那只鸡兽撞向老树妖时的目光,缓声道:“那只鸡兽的兽魂藏着一缕人魂,那人魂便是那小女孩的阿爹。”

即便是意识浑噩,他仍记着要归家,记得有人在等着他归来。是以才会徘徊在老树妖的领地附近,因为挂在平安树上的是她女儿亲手做的许愿符。

“还有当初闯入安桥镇的那两只煞兽,罗夫子和徐娘子的残魂散去之时,我在酒肆的鬼槐里也看见了他们的残念,那鬼槐里还残留着许许多多别的凡人无法舍下的执念。

“我还在丹谷的灵冢里听见了阿娘对我说话,她说她为我起名‘怀生’,便是希望我永远都心怀生望。”

怀生的声音愈发沙哑了,淬体的痛意叫她意识有些模糊,可随着她回忆这些捕捉到的残念,她涣散的眸子竟又慢慢开始聚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