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赴荒墟 “把祖窍打开,让我进去。”……

庆忌神官准备好的灵茶到底没用上。

灵檀和莲藏在抱真宫逗留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离开了南淮天, 直奔天墟而去。

怀生取过净颇梨镜,神识慢慢探入锁在镜子里的那豆暗红火焰。

陈晔的残魂在等来了灵檀后便陷入沉睡,他怀中抱着另一片比他孱弱许多的碎魂。他陨落的刹那有红莲业火相护, 残魂虽弱, 但尚能保有大部分魂力。

虞师叔的碎魂却不一样, 陨落之时便已经散去了大部分魂力。倘若不是陈晔将这片残魂全须全尾护在怀中,以虞白圭的魂力根本无法穿过漩涡来到荒墟,更无法熬过兽魂的吞噬。

怀生的神识一触及陈晔的魂力,她脑海里登时涌出一段破碎的记忆。一入目便是晦暗无光的天穹,豁出大洞的乾坤镜,破碎的锡牛鼓以及支离破碎的尸首。

是苍琅的一处凡人村落,被煞兽肆虐的村庄几无活口,血流了满满一地。

怀生听见一道苍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晔乖,听祖母的话, 不要动也不要怕, 会有踩着剑的仙人来救你。”

被祖母护在身下的小少年一动不动, 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他牢牢记着祖母说的话,可等到祖母枯瘦的身躯流干了血,他也没见到踩着剑的仙人。

他只看到一个拎着酒壶浑身脏兮兮的青年,那青年将他从祖母怀中拎了出来, 道:“你这小子命还挺硬。”

命硬的小子几日没说话了, 干哑的喉咙发不出声音,然而当青年将他架上肩头要带他走时,他那双瘦弱的小手竟揪着青年的发髻, 指着地上一个乌漆嘛黑的“球”,“啊”“啊”大叫。

青年回头去望,这才发现地上掉了个小羽冠。约莫是死去老人给自家孙儿做的, 每一片羽毛都剪得整整齐齐,就是在血污里滚了一遭,已经看不出原先鲜艳的颜色。

青年捡起那羽冠,灵力化水,将羽冠冲洗得干干净净,旋即丢给陈晔,道:“喏,给你。这里的尸体沾了煞气,只能一把火烧了。你还有没有别的东西要捡?有的话抓紧同我说。”

然而那个恢复鲜艳色泽的羽冠仿佛打开了小少年的泪闸,他抱着漂亮的小羽冠嚎啕大哭。

青年实在不懂哄小孩,手里也没个糖果,干脆取下腰间的酒壶,商量着道:“小子,这是我师姐赏我的酒,我自己都不大舍得喝,给你尝一口你别哭行不行?”

陈晔又渴又饿,呜咽着点了点头,顶着个大鼻涕泡喝了一口酒。

那酒乃是灵酒,他在沾满煞气的乌血里泡了整整三日,这口灵酒一入体,身上的煞毒被逼了出来,冰冷的手脚登时回暖。

青年将晕晕乎乎的他送到驻地,又要赶往下一个被煞兽袭击的村落。他摸了摸陈晔的头,吊儿郎当道:“我叫虞白圭,以后会是承影峰最厉害的剑修。你日后若是有仙缘,记得来我们涯剑山。你这小子命够硬,不当剑修浪费了。”

命硬的小子还记着奶奶说的话,以为会踩剑的才是仙人。对这位只欢喜喝酒却从不踩剑的青年,陈晔实在没法将他同“厉害的剑修”联系在一块。

但他记住了涯剑山,记住了承影峰,记着那个叫虞白圭的酒鬼。

后来陈晔头戴羽冠拜入了承影峰,爱喝酒的青年于是成了他的师尊。

行拜师礼的那日,陈晔笑嘻嘻地对虞白圭道:“师尊不是说我的命够硬吗?师尊等着,以后我来护你。”

以后我来护你。

这是陈晔留在红莲业火的执念,红莲业火感应到他的意念,没有焚烧虞白圭的残魂,而是一同吸入了业火。

怀生想起了从前在九死一生堂的日子,那会陈晔总喜欢喊她“小怪物”,还成日埋怨虞白圭没能收她做亲传将承影剑诀发扬光大。

虞师叔虽不是她师尊,待她却从来都很好。当初在九死一生堂每日都给她喂招的,除了师兄便是虞师叔了。

虞师叔心悦木槿师叔,当初入桃木林送镇山石之时,怀生还听见他笑着要段师叔给他留一坛好酒,说等他从桃木林归来便去墨阳峰找她喝酒,不醉不休。

但那日归去的却只有一把承影剑。

春生之力从怀生祖窍汩汩流入净颇梨镜。

陈晔的执念便是救虞白圭,灵檀将他寄身的红莲业火收回净颇梨镜后,他夙愿得尝,残破的魂魄竟隐隐有了要消散的趋势。

“陈晔、虞师叔,想回苍琅吗?想再看一眼涯剑山吗?想去见见林悠、木槿师叔、辛觅师叔、陆师叔和叶师叔他们吗?想的话,将我渡给你们的春生之力融入魂体里,我、初宿、木头还有师兄会送你们回去。”

人的意志便如同那荒野里的草,再凛冽的寒冬、再炽烈的火都难以灭杀,只要一把春风便能绝地重生。

怀生的话便如同那一把春风。陈晔的残魂竟轻轻颤动了起来,挣扎着将春生之力一点一点拖拽入魂体。

他怀里那片残破的碎魂仿佛从漫长的沉睡中苏醒了一般,吸纳春生之力的速度比陈晔还要快。

怀生忍不住露出笑意。

辞婴抬手拭去她额角渗出的冷汗,道:“如何了?”

怀生道:“他们的魂魄太过孱弱,只能用春生之力温阳一段时日。待得魂力恢复了,方能从净颇梨镜里剥离。”

说罢取出一个刻有聚灵法阵的木匣,将净颇梨镜放进匣子里。想了想,又张手摄过窗边的白梨清酿,道:“回苍琅那日,得给他们备一坛好酒,虞师叔同木槿师叔约好了要不醉不休。”

圆鼓鼓的酒坛飞向怀生时,挨在酒坛边的一本话本“啪嗒”一下摔落在地。

辞婴随意看了眼,漆黑的眸子很快便映入一行字:《渊少尊万载遗恨,官神女痴心难圆》。

辞婴:“……”

他捡起话本,神识轻轻一掠便将话本里的内容悉数看完。下一瞬,便见这位面容俊美的九黎天少尊卷起话本,轻敲了下怀生额头,道:“别信。”

怀生抬眸一瞥他,道:“哪一个不能信?是渊少尊痴恋扶桑上神不能信,还是官神女心悦渊少尊不能信。”

辞婴默了默,道:“后面那一个,我与莞官神女从不曾青梅竹马过,平素往来也很少。”

怀生抽回他手里的话本,语气微妙地道:“师姐当初想要你出手炼一盏琼妃灯,还是托莞官神女帮的忙,我跟鹤京讨的那副画像也是出自莞官神女的手。你与她当真往来不多?”

能叫师姐和鹤京同时交好的神女,想也知道是个性子极好的。当初得知鹤京给的画像出自莞官之手时,她便猜到了这位神女对辞婴有意。

怀生其实不在意,从前在烟火城行走,喜欢辞婴的姑娘数都数不过来,她要是个个都在意约莫能把自己给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