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明祖 【但如果反其道而行……

【但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提高商税, 得到的最后结果会是什么呢?】

天幕画面变成一张巨大的地图,各色商品在全国快速流动。

与想象中的价格高昂、百姓痛哭、商贩破产的场景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毫不相干。

【商品经济飞速发展, 从江南的丝绸、景德镇的瓷器, 到闽越的茶叶、蜀中的锦缎, 再到塞外的毛皮、关中的粮食……皆顺着商路运送到全国各地。

银子, 流动了起来。

有钱流动, 国家就能征收税款。

又因为在商税上尝到了甜头,自然而然地就会组织民夫开山辟路、遇水架桥。让商旅往来更加安全便捷, 货物周转速度倍增。】

各朝代的商人看得目不转睛,呼吸急促。那画面中的繁荣景象,正是他们梦中才敢想象的盛况。

【商税投入公共建设后形成了良性循环:

商税增加→修路架桥、疏浚河道、维持治安→商路畅通、损耗降低→商品流通加速、商业规模扩大→商税进一步增加→更多资金投入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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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 泉州港

市舶司提举赵汝适望着天幕, 激动地对下属说:“看!这正是本官屡次上奏所言!若朝廷能增拨款项疏浚港口, 修建更多仓库, 何愁市舶之利不翻倍?”

他指着繁忙的港口道:“如今蕃商泊船, 常苦于无处堆货,若能有天幕所示之条件, 一艘海船便能节省半月停留之费。这些节省下来的成本, 足以抵消提高的税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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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商业繁荣带来的,远不止朝廷税收的增加。】

【都不提那些建设的公共设施,本身就可以惠及沿路百姓。

商业繁荣带来了百业兴旺。农民不再死守田亩, 可进城做短工、跑运输;工匠制品不愁销路,甚至能接到海外订单;妇人女子也能靠织布绣花贴补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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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时期

桑弘羊已经激动得站起身来, 对着同僚们道:“诸公请看!这才是真正的‘民不加赋而国用饶’!商业如血脉, 税收如取血,血脉畅通则身强体健,何愁不能滋养四肢百骸?”

主父偃却冷笑道:“桑大夫只见其利, 不见其害。商利厚则民趋之,田畴荒芜怎解?且商人重利轻别离,父子亲情尚且不顾,岂会真心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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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商税提高会不会伤害百姓……】

天幕上浮现出市井巷陌的热闹景象,挑着担子的货郎正与农妇讨价还价。

【实则商税高低与货价涨落,从来不是简单的对应关系。】

画面中浮现出算盘虚影,珠子自行拨动。

【商税在商品售价中占比几何?以价值千文的绸缎为例,其中运输损耗、关卡打点、护卫雇佣等成本便要占去三百文。

若提高的商税仅五十文,但朝廷以此整修官道、剿灭匪患、简化税卡,令行商成本降低一百文——诸位可曾算过这笔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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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 长安西市

正在茶楼观天的胡商拍案叫绝:“妙啊!去年我运波斯毯至洛阳,沿途税卡十余道,每道皆要打点。若真能如天幕所言,税虽增三成,但税卡减半,反倒能多赚两成!”

他对面的粟特商人却蹙眉:“可若官府只增税而不减卡呢?”

茶楼角落传来清朗之声:“这便是要立新规了。”

众人望去,只见一位青衫士子执茶而立,“《唐律疏议》当增补条款:商税逾五贯者,沿途关隘不得重复课税。如此方可令商贾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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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担心商人逐利损伤国本什么的……朝廷放着又不是摆设→_→。

引导+铁拳啊,不然放着当吉祥物好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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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时期

“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主父偃拂袖而起,指尖几乎要戳破天幕,“尔等只道增税修路便能生利,可曾想过——朝廷机器运转之迟缓,地方胥吏盘剥之狠辣,岂是这纸上谈兵能料尽的?”

“什么减半简化,嘴皮一张之笑谈耳!”他环视众臣,“今日增税诏令下达,明日各县便增设税吏;待要裁撤冗卡时,那些胥吏早已结成利益网罗。等朝廷反应过来,商贾早已被剥了三层皮!”

他猛地转身指向虚空:“诸公可知,一道政令从长安传至边郡需多少时日?等那些修路的民夫召集完毕,商队早已绕道而行。这所谓‘良性循环’,怕是要先经历一番‘恶性挣扎’!”

“再说监管——”主父偃冷笑连连,“若使贪官掌管税银,酷吏负责修路,只怕官道越修越窄,税银越收越少。届时商税未增收分文,倒养肥了层层蛀虫。”

“最可惧的是制度缺失!”主父偃的视线扫过沉默的群臣,“今日说商税五取一,明日地方就能巧立名目变成三取一。没有严密的记账之法,没有独立的审计之司,没有惩处贪墨的雷霆手段——”

他忽然抓起案上竹简重重掷地:“这一切繁华设想,不过是在沙地上建高楼!”

“这是朝廷的职责!”清泠泠的声音忽然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卫子夫罕见地开了一次口,她转头望向主父偃,凤钗微动,“天幕早有言在先,‘引导+铁拳’四字,难道主父大人不曾听见?”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满地竹简:

“主父大人所言种种,不过是治国理政本就该解决的难题。难道因噎废食,便是良策?”

“政令传达需时日,那就设驿站、养快马;胥吏结党营私,那就设监察、行考课。”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世上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她复述了一遍天幕之前的论调,“若因马车修理困难就望而却步,大汉这架马车才真要停在山路了。”

她轻轻抚平衣袖,作出最后总结:

“天幕所示,是方向。而将方向变为道路——本就是我辈臣子的职责。与其在此质疑‘能不能成’,不如想想‘该如何成’。”

大殿之上一时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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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些都是小头,提高商税最大、最妙的地方是——等商业扩展到足够的规模、手上来的银钱足够丰厚的时候,农业税,这条缠绕在农民脖子上上千年的绞索,就可以灰飞烟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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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幕之上,【农业税灰飞烟灭】八个大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历朝历代无数人的耳边。

田间地头,正扶着锄头仰望着天的老农猛地愣住,布满皱纹的脸上先是极致的茫然,随后嘴唇开始剧烈颤抖。

他听不懂那些“商品经济”、“良性循环”的大道理,但这最后一句,如同最炽烈的阳光,瞬间照透了他被劳役和田赋压弯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