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比八百万两银子还值钱的一只烧鹅(第9/14页)

伙计们被古平原和王炽说动了,从这一天起整日聚在古平原家中,酒也不喝了,小曲也不哼了,都在冥思苦想对策。一个又一个的法子说出来,一套又一套的办法写下来,古平原每天只睡两个时辰,会同王炽马不停蹄地拜会各位票号掌柜,商讨解危之法,又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与伙计们共同研究。

就这样没白天没黑夜地干,可是忙了十多天,到头来还是一无所获。

“我看是绝境了。任你有千条妙计,人家京商有一定之规,就是和你比银子,比财大气粗,一句话,票号没银子玩不转哪。”白花蛇把笔一丢,算是绝了望。再看看众位伙计也都是如此,一脸的泄气样。

“别这么脓包势。”古平原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笑了,“别说天不会塌下来,就算是塌了,不还是我这做掌柜的最倒霉。”他从床头褡裢里拿出一小包银子。

“大家忙了这么久,今天好好乐乐。看戏听曲,喝点小酒,去赌两把。银子不花光不许回来”。说着不由分说把银子给每个伙计分了。

伙计们三三两两都走了,王炽问古平原,“三掌柜,那你呢?”

“我也去满一楼吃顿好的,这半个月净在马背上喝凉水啃馒头,我这五脏庙早就不答应了。”

王炽一笑,“那我陪三掌柜一道儿去。”

票号之危牵动全省的买卖,连酒楼的生意也大为萧条。见古平原与王炽相偕而来,跑堂的忙笑脸相迎准备让到雅座,古平原摆了摆手,“我们就在散座好了。”

等到酒菜上齐了,二人举杯动了筷子,古平原忽然问,“王兄,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我?我打算学好本事回家乡云南。”

“云南,你不是王大掌柜的侄儿吗?”古平原惊奇地问。

“是远房。我们这一支早在道光年间就迁到了云南,当时是为了做茶马生意,可是不成功,又没钱返乡,就留了下来。后来我知道有个堂伯父在山西开大票号,就千山万水投奔来了。倒不是冲着他的钱,云贵川山路崎岖,正有票号汇兑用武之地,我打算学好本事在当地开一家票号,从小生意做起,总有一天我王炽的招牌要遍及川滇。”

“好。”古平原举起杯,“王兄,我祝你早日成功。”

二人一饮而尽。正在叙谈之际,旁边桌上忽然起了争执。

就听一个跑堂的正在伸手要钱,“烧鹅三钱银子一只,你拿了怎么不给钱?”

就见旁边一个人长得尖嘴猴腮,手里拎着一只用油纸包好的烧鹅与伙计争辩着,他指了指桌上的一个盘子,“这只熏鸡是我点的不是?”

“是啊!”

“我说不要了,让你换烧鹅对不对?”

“对啊!”

“那你还冲我要什么钱!烧鹅是用熏鸡换的。”尖嘴汉子抬了抬手。

“那、那熏鸡你也没付钱哪。”

“哼,我没吃退给你了,付什么钱?”尖嘴汉子把眼一瞪。

古平原和王炽在一旁见那伙计急得昏头涨脑,却又算不明白这笔账,都不由得笑了出来。

“这事儿在票号就绝不会有。”

“这话怎么说?”说到票号的事儿,古平原自知还不如王炽懂得多。

“饭馆是吃了以后再结账,所以那人能弄这狡狯。可是票号是先交银票再兑银子,你说不要银子,给我换铜钱,那行啊,反正银票已经在票号手里了,别说换铜钱,就是换洋钞也随你。”

“啪!”地一声巨响,别说王炽,连旁边正吵着的那二位都惊得跳了起来。就见古平原用手重重一拍桌子,碗筷盘子震起多高,汤汤水水洒了一地。

“三掌柜,你……”王炽惊道。

“客官,你这是干什么!”跑堂的也急了,心说这是哪道菜不合口味了。

古平原瞪着眼睛,脸上是又惊又喜的表情,他来不及细说,抛下一块银角子,往外就跑,回头冲着王炽叫了一声,“把伙计们都喊回来。”

“这、这人是个疯子吧。”那个尖嘴汉子走过来,目瞪口呆望着一桌狼藉。

“不……他是泰裕丰的三掌柜。”王炽半天没回过神来。

伙计们听完古平原说的这个法子,一时间面面相觑,过了半晌,矮脚虎用力搓了搓脸,“三掌柜,这个法子太好了,可也太难了。”

好自不必说,难在何处?王炽这时候也想好了,张口道:“就怕有那黑心票号做假账,借着这个办法套来许多现货,然后自己拍拍屁股一推走人,那就把对方坑了。要知道无论如何这笔银子总归要提现的。”

“你说得不错。”古平原想了想是这么个道理,“那就要想个办法来防止这种事情发生。”他坐下来,把伙计们召集过来,大家就从古平原想的这个法子入手,一条条查缺补漏,发现不足便立时提出,大家一起想办法找出应对之策,王炽提着笔在旁不停记着,一直忙到第二天放亮,伙计们都横七竖八沉沉睡去。

古平原与王炽一夜没睡,这时拿着整理好的薄薄几页小册,从头到尾又反复思虑了几遍,觉得算无余策了,这才同时吁了一口气,抬头才发现耀目的阳光已经直照入屋中。

王炽看了看古平原,“三掌柜,该你出马了,把这个主意给众家掌柜说说吧。”

古平原一拉王炽,“走,咱们一起去。”

“如今已经开始耽误买卖了。曹财主在邻县买地,到我这儿取银三万两,我好说歹说延了三天,可那边的地价又涨上去一千两,曹财主问我这笔账怎么算,我真是没法回答人家。”一位票号掌柜摇头叹息。

“那也不能动那笔凑集了的银子,动了这笔银子,京商立时就找上门来,只有死得更快。”一旁的另一位掌柜说道。

“现在是进也死,退也死,早晚都是个死!”先说话的掌柜恨恨道。

“那可不一定!”雷大娘话到人到,从票商公会的大门口走了进来。

“雷大掌柜,你把我们都叫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有个嘴快的掌柜迎上来抢着问道。

“没有!我没事儿找各位,只是把你们请来喝喝茶聊聊天。”雷大娘心情也不好,日升昌这几日天天主顾堵门,就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狼狈过。此刻见有人不识趣,这个时候还在说废话,她立时就是一句话顶上去。

那人被堵得一愣,这才知道触了霉头,别看都是大掌柜,他可惹不起日升昌,只得讪讪退回坐下。

“今天不是我找大家来,是泰裕丰的三掌柜古平原,他有事要当众和大家说说。”雷大娘也好奇,古平原口口声声说有了好办法,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古平原走到大厅中间,向四方作了一个罗圈揖,“各位大掌柜,眼下想必都是在发愁柜上现银不足吧?我这儿有个法子,能立时变出钱来,而且是要多少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