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幸福的标准(第6/8页)
看到有人在看他,男人冲那人尴尬地笑。然后问那人,能不能,帮他打一杯热水?
男人努力保持着上半身的静止,抻长着右手,从脚边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一只水杯。那人走过去,帮他打了满满一杯热水。男人接过水杯,说声谢谢,一边用嘴吹着,一边快速转动杯子,滋滋溜溜地,一层一层揭着喝。他试图用滚烫的水,来驱赶难以承受的严寒。
男人一连喝了三杯这样的水。每一次从别人手中接过杯子,他都急急地说一声谢谢,然后急急地把杯子,凑近了嘴唇。
可是他还一直在抖。看得出他想控制,却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
终于男人看看表,然后轻轻推醒女人,说,该去检票了。女人醒来,叫,天啊,怎么睡了这么久?提了包,拉着男人的手,直奔检票口而去。
男人一边小跑,一边穿着他的军大衣。
不知道他们要归乡,还是要外出谋生。只是感觉,那女人,因为有了那男人,因为有了那肩膀,无论生活怎样动荡,都不会不安。
爱情就像吸尘器
女人是有洁癖的。生活中的,还有情感上的。这当然是好事情,会让花般的女人从里到外一尘不染。可是总有人让她不快。一一是男人。
婚前的男人是邋遢的。他的袜子脏到可以站起来,他的毛巾大多时候像一块抹布。那时女人认为他的邋遢是那么可爱。星期天,她跑到男人的单身宿舍,搓出满屋子芳香绚丽的泡沬。有时她累了,直起身,轻捶着自己的腰,看着满盆的脏衣物,或许会有小的不悦。这时男人就在后面拥了她,甚至,轻吻了她的脸。于是不满就溜走了,剩下的,是足以将自己融化的幸福。
可是婚后,一切都变得不同。当然男人仍然是邋遢的,然而女人的幸福感,却是一天比一天少。她不容许地板上有一片碎纸屑,玻璃上有一粒尘埃,餐布上有一点油污……要做到这些,并不容易,因为男人会把房间搞得一团糟。他坐在沙发上抽烟,烟灰弹落面前的茶几;他一边看报纸一边嗑瓜子,瓜子皮掉得满沙发都是;他的袜子仍然可以站起来,他的毛巾仍然像一块抹布。这当然令她不满。以前,她不过把一个星期天留给了男人,现在,她天天都要收拾男人制造的乱局,以前,她的世界仿佛只有男人,而现在,她不但有男人,还有自己的父母、男人的父母、他们的女儿。她的世界拥挤不堪,繁重和琐碎的家务令她身心疲惫。这时再看男人,哪里还有可爱的影子?明明是可恨了。
也曾跟男人商量,干净些行不行?男人就会闻自己的袜子,脑袋像拨浪鼓般地巡视房间。他说挺干净的啊。你别收拾得太频,家像宾馆似的,住不习惯。这时的她,简直有些火冒三丈了。记得那天她和男人拌了嘴,吵完了,拿了墩布拖地,像女侠挥舞一把宝剑。
女人常喊腰痛。一只手轻轻地捶。她感叹不比以前,人老曝!对着镜子看,竟黄脸婆的模样。其实她并不老。这样的年龄,足以竞选世界小姐。
可是男人突然变得干净了。一开始女人并没有发觉,但突然有一天,女人想起自己好几天没拖地板了,好几天没倒烟灰缸了,好几天没洗衣服了,好几天没指责男人了。再回忆一下,她惊奇地发现,男人的袜子和毛巾,竟也出奇地干净。她感到奇怪,甚至于不安。——男人突然变了样子,肯定有问题。事实上,从她认识男人开始,男人并非每一天都是邋遢的。比如,男人在追她的那段日子,就非常整洁。他的领口洁白,裤线笔直,领带打了漂亮的结,头发有型且一丝不苛。可是男人将她追到手,就马上恢复了邋遢的原形。女人说你倒挺会把捏。男人无耻地说,追女孩子,就得仪表堂堂,一尘不染。——现在男人再一次变得仪表堂堂和一尘不染,他在追哪个女孩子?
星期天,男人洗完自己的袜子,拿了墩布拖地。他命令女人抬起脚,干得仔细并且投入。女人好奇地看他,她说你把家搞得像个宾馆,住得习惯吗?男人说住不习惯。女人说住不习惯你还收拾得这么干净?男人盯着女人,认真地说,为了你。
——当我终于无奈地发现我的邋遢会成为你一生的负担,那我只能去试图改变。当我发现琐碎的家务越来越让你烦心和劳累,那么,我只能和你一起分担。因为我们,是夫妻。
爱情就像吸尘器,会把邋遏的男人,重新变得一尘不染。其实你也知道,当一个男人突然变得干净和整洁,会有两种可能:一,为博得小女孩的好感;二,为解放相依为命的妻子。前者,不过是男人的小爱恋、小聪明;后者,才是男人的大情感、大智慧。
什么都不曾丢失
接到女人的电话,男人急匆匆赶回家。
女人坐在沙上,正愣愣地等他。看到他回来,女人说,家里来贼了,丢了些东西,七百多块钱,照相机,抽屉里的纪念币,MP3,集邮册……男人问报警了吗?女人说警察刚走。男人问还有吗?女人说,……没有了吧。
屋子里翻动不大。男人说,看来是位儒雅的贼。女人苦笑。男人说你整理一下,我看看别的有没有丢。女人说不用看了,我仔细看过了。男人说也好……你帮我去买盒烟吧。
女人刚出门,男人就直奔卧室。他打开床头柜,取出一个小巧的铺着红丝绒的盒子。男人打开它,心里暗叫:坏事了!几年前他送给女人的一副手镯,竞不见了。
那是一副银质手镯,不贵,却很精巧雅致。当初为买这副手镯,男人吃了大半年的咸菜。婚后生活好了,很多次,男人对女人说,换一副金的吧,或者铂金。女人却说不,这副多好啊。的确,女人很重视这副手镯,她喜欢柔软细腻的银光在环佩叮当中轻轻跳跃。遇上什么应酬,女人便戴上它们,衬出白晳和优雅的细腕。回家,却把它们摘下,小心地装进这个盒子。平日里女人并不戴它。女人说,婚前你送我的东西,只剩下这副手镯了——别弄丢了。
可是现在,这副手镯真的丢了。显然,那位儒雅的贼,顺手牵走了它们。
男人知道书店的对面有个首饰店。男人知道首饰店的柜台里,放着一对一模一样的手镯。好像那手镯已经放在那里很长时间。——这个时代里,一副银质手镯,在大多数人看来,已显得那样土气和可笑。男人给他们打电话,说,那副雕刻着百合图案的银手镯,还在吗?那边说还在。男人还想说什么,女人却推门进来。男人急忙放下电话,说,一个朋友。
傍晚男人下了班,并未着急回家。而是直接赶去首饰店,要买那副手镯。男人掏出钱,却发现那手镯已经不见了。男人问手镯呢?店员说刚刚被人买走。男人急了,甚至有些恼怒。他说可是我中午给你们打过电话的。店员说可是你并没有说一定要买啊。男人想想也是,心里咒骂自己。他问是谁买走的?店员说,一位很时尚的女士……我也搞不懂,她为什么一定要买这么土气的一副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