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2/23页)

不要忘了你的诺言,别变心,

我是你的你是我的。

燕子啊!

啊!”

最初没有词,人们只听见金驼深沉的吼声,一群群燕子围着金驼飞旋,燕子在驼峰上垒了窝。

最先看到这个景象的哈萨克人被歌声打动了,哈萨克人一家老小穿越戈壁转场到山里的夏牧场去。哀婉深情的歌声太贴近哈萨克人的心灵了,哈萨克人就跟着金驼唱起来。历史上的哈萨克人是不做生意的,草原就是他们的天堂,骆驼的歌声打动淳朴的哈萨克人是有道理的。

金骆驼的歌声引来的燕子越来越多,燕子复活了情侣的形象,骆驼眼越来越漂亮眼睫毛越来越浓越来越密越来越长,燕子常常把骆驼引到水草丰美的地方,天地初开,远古时代,野骆驼曾经生活在青草地上,喝干净的泉水,吃优美的针茅沙蒿,野骆驼曾经有过天堂般的家园。燕子复活了野骆驼所有美好的记忆。那是真正的黄金岁月。金骆驼成了真正的金骆驼。

叶海亚拿着一九九四年八月十三日的《新疆日报》激动得发抖:“张子鱼,快来看,中国和蒙古国科考队在中蒙边境大戈壁的草滩上发现吃针芽的野骆驼,针芽明白吧,优质牧草喂马的好饲料,野骆驼在淡水和盐水之间先选择喝淡水。”张子鱼还愣着,叶海亚就在他头上敲一下:“还不明白呀,野骆驼不是天生就喜欢吃粗糙食物喝咸水,是人类把它们从草原赶到荒凉的戈壁沙漠上去的。”叶海亚眼泪都下来了:“野骆驼都能唱《燕子》,你要不会唱你还是人吗?”

婚后的叶海亚变得越来越漂亮,越来越温顺,越来越优雅,眼睛不大但亮而有神,很自信。新疆人衡量女人美,就看地上的投影,皮影一样的影子上如果能看到眼睫毛就说这女人有一双骆驼眼,更要命的是骆驼一样浓密细长的眼睫毛,太阳把你照在地上,不管沙地土地戈壁滩,太阳很公平,女人的美是逃不过太阳与大地的。镜子在新疆的作用相当有限,女人走出家门,看一眼天上的太阳,再看一眼地上的影子,胸脯就挺起来了,腰杆就直了,脖子和脑袋就昂然抬起。女人的青春气息全在脖子上,女人老先老在脖子上。不自信的女人不敢看地上的影子。婚后的叶海亚走出家门总是往天上瞅一眼往地上瞥一眼,眼角涌出微笑,新的一天开始了。亲朋好友都这么说,理所当然谈到叶海亚的英明选择。

话传到孟凯这边,听着就让人不舒服。司机表哥就挖苦孟凯,手法很笨劣,反复讲那个老掉牙的故事:旅馆里一对陌生男女,中央画一道三八线,谁越界谁就是牲口,男人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敢越雷池一步,结果女人反而骂男人不如牲口,牲口还有本能,老实男人连本能都丧失了,你还老实个屁。故事里的男人只窝囊一晚上,你老弟窝囊七八年,你越王勾践吗?你卧薪尝胆呀?你是儿子娃娃你去捅他张子鱼一刀子,扇她叶海亚一耳光,一对狗男女就在咱精河待不下去啦。司机表哥最后还忘不了倒打一耙:“我就知道我这傻兄弟没血性动不起刀子,我就故意逗你,你可真不敢动刀子,去扇人家叶海亚,叶海亚现在美的,走在大街上电影明星一样头昂那么高,脖子挺那么长,跟雁一样,以前咋就没发现叶海亚这副样子呢?”

孟凯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皮抬都不抬,哗啦哗啦翻《新疆植物志》,翻来翻去始终留在肉苁蓉与锁阳那几页。现在孟凯是个生意人,考虑问题很现实,没心思搭理司机表哥的唠唠叨叨。司机表哥就改变策略,抬出曾经轰动一时的飞毯一样的床单。“那可都是男人身上的宝贝,要射到女人身上嘛,你可真行,跟小孩尿床一样在床单上绘地图。”孟凯还不吭声,司机表哥就进一步:“还是一张世界地图,还是彩色的,绘世界地图干吗呀?去联合国呀?跟希特勒一样当地球球长呀?”孟凯说话了,孟凯的声音淡淡的:“我的东西我爱射哪就射哪!”“哈,”司机表哥乐了,“你射到了天上,你打飞机呀!”孟凯颤抖一下,孟凯下海做生意交往多,生意上的朋友都是喝酒唱歌洗脚蒸桑拿叫小姐,小姐热心服务的项目里就有打飞机这一说,十分恶心的性交动作,也不知道孟凯跟小姐打过飞机没有,反正孟凯脸色变了,全身抖起来了。司机表哥咄咄逼人:“动物还珍惜自己的东西呢,找不到伴侣,还知道找个安静地方射到沙地里,长出肉苁蓉锁阳,至少没有浪费能源,哪像你朝天打炮,又打不下飞机。”孟凯就跟司机表哥扭打在一起。两个大男人打得十分认真,跟农民打夯一样发出沉闷的捶打声和牛一样粗壮的喘息声。打了差不多四十分钟,打累了,躺在地板上,满脸汗,浑身酸痛,眼睛充血。孟凯第一句话就是:“轻松多了。”司机表哥就用鼻子笑。孟凯就上去掐司机表哥的鼻子,鼻子里还是那种怪那那的笑。孟凯站起来,洗刷一新,下楼去了。司机表哥冲到楼道:“傻瓜,刀子,刀子,刀子忘啦。”孟凯头都不回,撇下一句:“用不着。”

天快黑时,孟凯回来了,一身尘土,土贼一样。司机表哥一看就知道没成功,没动人家张子鱼一指头,反而自己把自己捶了一顿,在郊外树林子里,抱住白桦树连踢带击连抓带咬,人终归打不过树。司机表哥还要嚷嚷半天:“准噶尔的白桦树哟,你咋这么倒霉,毛驴子孟凯糟蹋不了女人来糟蹋你呀,孟凯你要知道你是一头毛驴子。”司机表哥追问孟凯:“是不是碰上叶海亚了?”

“他们在一搭。”

“我猜也是这样,你回来唦,另挑机会单独下手唦。”

“我想明白了,就是把张子鱼杀了剁了,又能咋样?反正叶海亚回不到我身边了,想出气咱俩打了半天,跟树打了半天,气也出完了。”

“就这么完了?”

“当然没完,还没开始呢!”孟凯告诉司机表哥他的打算:“我要去西安,去张子鱼的老家,我得弄明白我啥地方跟张子鱼不一样?”司机表哥叫起来:“有这必要吗?办得到吗?”孟凯神情严肃:“张子鱼的大学同学武明生是我生意上的搭档,武明生太了解张子鱼了,老天爷给我的机会嘛,让我跟武明生做生意,还能知道那么多秘密。”司机表哥就说:“咋听着像破案不像做生意。”“取经!学习!行了吧?”“口里人狡猾聪明,傻兄弟这回你说到点子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