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暗战(第27/29页)
“宽容而仁慈的上帝啊!”老人大声叫道。
“困境、错误和悲伤的记忆我都已经失去了啊!”化学家说道,“属于人类的回忆的能力,我已经没有了。”
雷德罗看到菲利浦同情而怜悯地看着自己,看到他把自己的大椅子让给自己休息,并且对他的痛苦表示出庄严的态度。雷德罗在一定程度上知道,对于老者而言这些回忆弥足珍贵。
这时小家伙跑进来了,一下子扑进梅莉的怀里。
“在另一个房间里有个男人,”小家伙说道,“我一点都不喜欢他。”
“他说的那个男人是谁?”威廉先生疑惑地问道。
“嘘……”梅莉示意他不要说话。
老人和威廉对梅莉的暗示表示顺从,都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们后来悄悄地出去了,这时雷德罗把小家伙叫到了自己身边。
“这个女人是我最喜欢的了。”小家伙把梅莉的裙摆抓在手里不肯放。
“你说得很对,”雷德罗微笑着说,“到我这儿来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再那么粗暴地对待你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了,我也温和了许多。”
起初小家伙还很是畏惧,可是经过梅莉的鼓舞,也开始顺从了,他同意到雷德罗身边去,并且在他的脚边坐下。雷德罗轻轻地按着小家伙的肩膀,向他传递着“我理解你”的感情,同时用另一只手握着梅莉。她的身子向雷德罗侧着,好一阵子盯着他的脸庞看,沉默一会儿之后,她说:
“我能跟你说说话吗,雷德罗先生?”
“当然没问题,”雷德罗看着梅莉说,“对我而言,你的声音与音乐无异。”
“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你尽管问。”
“我昨晚敲你的房门所说的话,你还记得吗?这件事跟你的一个朋友有关,他马上就要彻底崩溃了。”
“嗯,我还记得。”雷德罗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
雷德罗盯着梅莉看,捋了捋小家伙的头发,思考了好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
“这个人我是在后来才发现的,”梅莉看着雷德罗的眼神极度温柔剔透,同时用柔和而清澈的语气说道,“我又到了那个房子里,上帝保佑,我竟然追踪到了他,我的动作可以说是比较慢的,要是再晚一点就什么都完了。”
他把原本拥着小家伙的手缩了回来,转而把梅莉的手背紧紧握住。对于这种触碰,她感到既羞怯又满怀激情,跟她热切的眼神和声音所散发的情感同样专注。
“他就是艾德蒙的父亲,你刚才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就是艾德蒙,他的真名叫做隆弗得,这个名字你没有忘记吧?”
“没有。”
“那个男人呢?”
“他难道曾经欺骗过我?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那真是让人寒心、让人绝望啊!”
雷德罗摇了摇头,之后把头轻轻地低下,好像在无声地请求梅莉的同情。
“昨天晚上我并未去找艾德蒙先生,”梅莉说道,“可是你要是听我讲述,就好像会把所有的事都记起。”
“你的每句话我都会仔细聆听。”
“那时我还不晓得那位就是他的父亲,并且我还在害怕,在大病一场过后,他是否还拥有往常的理解力和智慧。因为某种原因,我知道了他的身份,可是并未去见他。很长时间以来,他跟自己的妻儿就分开了,在他的儿子还小的时候,他就离开了家人,他们之间就跟陌生人一样。他从最亲爱的人身边走开,以前的绅士逐渐堕落,一直到……”梅莉忽然站起来,匆忙地走到外面。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搀扶着一个身体虚弱的人进来,昨天晚上,雷德罗曾看到过他。
“你是否认识我?”化学家问道。
“我应该很荣幸地认识你,”对方说道,“可是虽然很不情愿,我必须要说‘不认识’。”
化学家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虚弱男子,身材因孱弱而显得修长,表情堕落又自卑,他试图想让自己表现得更有精神,然而总是没有效果。梅莉又站在他的身边,把他的眼神重新吸引到她的脸上。
“看看他是何等沉沦、何等堕落啊!”梅莉向雷德罗伸出双手,却又不愿直视他的脸庞,低声说道,“要是跟他相关的事你都能记得,你难道不觉得会同情他,一如同情你所爱的人吗?请告诉我们他为什么会被世界所遗弃,或者告诉我们那是多久之前的事。”
“那会使我感同身受,我希望并且相信这一点。”他答道。
雷德罗不停地转动他的眼睛,看着那个在门边站着的人形,然而很快又把目光放到梅莉身上。化学家好像努力从她的每个眼神、每句话中读出训诫,看着她的眼神无比热切。
“我不过是个白丁,可你却学识渊博,”梅莉说道,“思考是我所不擅长的,不过你却有着细腻的心思,请允许我告诉你,为什么对那些欺骗我们的人进行回忆是一件好事。”
“可以。”
“我们的心要能够包容。”
“上帝啊!原谅我吧!”雷德罗惊恐地说,“我已经忽视了您高标准的道德观,请原谅我吧!”
“如果……”梅莉说道,“我说的是如果,有一天你恢复了记忆,现在我们在不断为此事祷告并期待,你要是能记起那些痛苦的往事并宽恕它,这件事本身不就是值得赞美的吗?”
他又看向那个在门边站着的人,然后又热切地盯着她,这时,一道清晰的光芒从她明亮的脸庞投射而出,他的心变得敞亮。
“那个被遗弃的家他没法再回去了,他也不想回去,他明白对于那些惨遭抛弃的亲人而言,他只能带来麻烦和羞耻。如今,他不再跟他们会面,就是他能做的最大补偿,只需花一点钱,就能把他迁移到遥远的地方,他在那儿能不受欺辱和打扰,好好地生活,静静地忏悔自己以往的过失。对他那可怜的妻儿来讲,或许他们最好的朋友所能给予的最大恩赐就是这个。当然,是谁在背后默默帮忙的,他们无须知道,实际上,他的身体、心灵和名誉都已经饱受摧残,因此对他而言,这种做法也可以说是种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