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43/79页)
“勾引……”
仙石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不由自主地复诵了一遍,“开玩笑的。”结果行又给了他这个不可能会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答复。
仙石感觉到这个本来无法接触的不可知的团块突然开始散发出沉稳的气息,莫名地感到惊愕之后,只觉身体内部整个温热了起来,好像连浸到胸口的海水温度也为之上升了一两度一样,然而现在是分秒必争的时候,不容他多做猜想。
“哟,没想到你竟然进步到会开玩笑了。”
仙石说道,作势要快速返回弹药库去,“我是这样想的。”行的声音却又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现在……也许我可以重头来过。”
行兀自嘟哝之后,又开始动起停下来的手。仙石凝视着他那已经没有了排斥周遭所有的一切事物,像裸露出来的刀刃一样尖锐难以靠近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顺势接受所有的事物,企图率直地表达自己的想法和感受的身影,顿时忘了自己置身于连一秒钟之后的生死都难卜的绝望状况当中,心中窜起一股温热的感觉,在心中喃喃说道,太好了。
那是当然的,一定可以重头来过的。仙石接着这样低声说道,然后宛如要掩饰自己的难为情似地,奋力拨开水,正待前往弹药库时,“安静!”行尖锐的叫声响起。
仙石本来想问怎么了,看到行竖起耳朵倾听的紧张模样,不禁闭上嘴巴环视四周。除了机关的振动和旋转翼的回转声不断地鸣响之外,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几秒钟之后,仙石再也忍不住,作势要走近行,这时行突然采取了行动,移往房间的角落。
他拿起备用弹匣,拿着携带型无线对讲机漂浮在水面上,将拿来代替桌子使用的救生衣拉过来。仙石把身体靠上拿着无线电对讲机,一动也不动的行,小声地说道“窃听器不是已经被卸除了吗?”行把手指头抵在嘴唇上,把无线电对讲机拿去抵在仙石的耳朵上。
(……如果把所有的战力都分派到进水区域的话,其他地方的防御力量就会变薄弱了)
竹中副舰长的声音夹杂在类似纸张摩擦的噪音当中。仙石将音量调到最大,侧耳倾听,于是他听到英和回答的声音(他们无从得知)。
(窃听器都已经卸除了。你应该也亲眼看到了)
(是这样没错。就算我们把所有的士兵都集合到舰底的裂缝和隔墙那边,后部甲板变得空荡荡,资深伍长他们也不会晓得的)
(讲话干嘛这样吞吞吐吐?你有什么不满的?)
(我只是担心而已。站在我们的立场,为了预防‘解毒剂’的攻击,我们必须尽快驶向东京港。现在哪有时间去跟资深伍长他们周旋?)
话多得让人觉得奇怪的副舰长的话中提供了所有仙石他们想要的情报。是陷阱吗?仙石自问道,但是他又立刻想到,他们有需要动这样的手脚吗?他们的战力居压倒性的优势。难道……正当仙石这样想着时,“变更作战计划。”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立刻撤掉挡墙,快!”
正当仙石作动他不习惯的思绪时,出于士兵的本能好像已经察觉事态有变的行以坚定的声音说道。在被包围之前必须赶往已经空荡荡的后部甲板。刚刚一直在筑挡墙的仙石现在又开始进行撤除堆起来的椅子和炮弹的作业了。
*
“如果你以为我是只凭着个人恩怨采取行动的话就错了。静姬是侦察局中被誉为最强的士兵。如果连她都被打倒的话,对于如月他们的威胁,我们就必须重新评估了。”
英和这样说道,看似已经恢复了平常的伶俐机灵,然而从濡湿地泛着光的双眸当中散发出来的狂气却很明显地增强了。那是跟自己同种类的病理——一种叫怨念的最恶质的病理,宫津只能束手旁观英和和竹中之间掀起的争论。
“就变更已经决定的作战计划来说这种理论太过暧昧了。”
“这不是你的职务所能判断的事情。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歼灭如月和仙石。”
“我并没有叫你不要做。我也知道,以目前只剩下十个手下的状况来说,后部甲板和上甲板放空也是不得已的作法。不了解外头状况的资深伍长他们应该也不会利用这个空当发动攻势吧?因为他们并不知道‘GUSOH’被装填在VLS的七槽里。”
说太多了。英和好像也有同样的想法。他的眼睛瞬间眯细了,宛如要看透一个人的心思似地凝视着竹中。以不自然的动作将目光移开的竹中似乎隐约露出了潜藏在没有表情的脸上之下的紧张。
那一瞬间,宫津感觉到原本就侵蚀着『疾风』的空气的裂痕发出巨大的响声,变成再也没办法掩饰的巨大裂缝,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样会具体地引发什么样的事态,只是随着觉得竹中的饶舌太过异常的现实思绪摆荡,心屮怀抱着茫然的不安感。期间,视线突然缓和了下来的英和说“没错。”然后走向仪表板。
“我的部下们已经进入袭击的准备态势。你说的没错,撤回已经下达的命令实在太……”
一边说着一边作势要走过竹中身边的英和突然一转身,将竹中的手反手往上扭。在CIC里的船员们顿时都摆出防卫的架势,宫津也不由自主地往前踏出一步,但是众人却没敢再采取任何行动,因为英和带着那让人联想起刀刃一般的锐利视线扫向四周。
那只能用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人的男人的眼神来形容的目光使得CIC的空气为之冻结。英和绕到竹中背后,不客气地把手探进他的救生衣里,随即拿出一个豆粒般大小的物体给宫津看。
被夹在他的大拇指和食指之间的物体如假包换是一个窃听器。“恩将仇报啊,舰长。”英和说着,扭曲着嘴角笑了。顿时无言以对的宫津看着不见抵抗,带着毅然的表情凝视着半空的竹中的脸,有一股想瘫坐下来的冲动。
既不成人也不成鬼,只能持续悬在半空中的男人已经不值得信任了吗?宫津确信,挺直腰杆,看着某一点的竹中眼中已经没有他的存在了,他痛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无用,不禁垂下了眼睛。竹中那对僵硬的眼睛突然一动,看着宫津,那一瞬间。
从他那严峻的表情中投射过来的视线却纠结着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悲痛和体恤,直捣宫津的内心。接受无法逃避的破灭,从绝望的谷底振作起来的目光只透露了一句话——你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