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59/79页)
“是还有开发的余地,但是T+当成武器来使用的威力实在太大了。是有投资的价值。”
情报军官回答道,辅佐官说“就是这么回事。”把视线移回男人身上。
“这个世界不是什么事都能算计得来的。你知道吗?全世界第一种毒气是在开发农药的过程中诞生的。”
辅佐官拍拍男人的肩膀,离开了房间。男人有一种无处可发的不快感,但是还是把目光移回荧幕上。
荧幕上仍然映着不知道头顶上有很多人注视着自己,全身湿透,呆立在原地的英和的身影。男人再也笑不出来了,置身于这他始终没办法习惯的沉默气氛当中,决定耐心等待最后之毒将一切都抹灭的时刻到来。
*
英和笑了。他那悲哀的笑声乘着风四处飘散,被大楼和工厂给弹了回来,让人不禁要怀疑他的笑声响彻了整个东京湾。仙石不发一语爬上梯子,站在天线罩上方。
两手无力地下垂,不停地仰天长笑的背影再再凸显了失去所有的一切,浑身是血,然而抽出来的最后一枝签上竟然只写着一个“大凶”的男人的悲哀。仙石不知道‘GUSOH’为何是空的,不过,这代表英和也是被骗的人吧?凝视着已经只能不由自主地狂笑的背影,仙石感觉到原本弥漫在『疾风』的狂气——那种缠绕着肌肤,刺痛人神经的带有粘性的空气正逐渐消退,慢慢地沉静下来了。与其说是消退,不如说是对太过愚蠢的结果感到扫兴的狂气自觉羞愧而主动消退了。
而当空气如潮水般消退,流通交替之后,只剩下一股名为悲哀的沉重苦闷感情,几乎要瘫在现场的无力感袭上了仙石的心头。被不存在的毒气所操控,流了大量的鲜血。这样的牺牲、被迫付出的代价到底算什么?这是谁渴求的,一无是处的牺牲啊?对几个国家的利益盘算交缠在一起的复杂怪奇世界,对连人道支援也都以国家利益为考量来加加减减的世界而言,这到底有什么意义啊——最坏的状况没有发生的安心感和无处可发的怒气在心中交杂在一起,仙石吐了一口大气,企图平息这种情绪波动。不论被迫面对多么残酷的现实都只能用一个叹息来承受的无力感浸染全身,仙石强忍住想跪下来的冲动,“怎么了?你不笑吗?”英和的声音被吹拂而过的风流逝。
“你说的没错。一切都是徒然的。舰长和如月都因为一件徒然的事情而死。”
残余的笑声被“静姬也一样……”的低沉声音给淹没。所有的感情已达饱和状态,顶着茫然的表情看着仙石的英和咚地瘫坐下来,两颗空虚的眼珠看着水平线上的陆地。
这个男人也失去了鞭策自己的憎恨和愤怒之情,陷入完全虚无的状态,仙石俯视着他,慢慢地走上前去。
“……不是徒然。因为大家尽全力做最好的处理,所以我们不用做会颠覆整个世界的广播。而且还有几个人活下来了。我是其中之一,你也是……”
仙石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英和盘着腿,茫然地俯视着流动的海面,他的侧脸上带着苦笑,薄薄的嘴唇说“你是说你原谅我吗?”来不及多想,仙石就不屑地说“怎么可能原谅……!”
浓浓地带着杀气的低沉声音使得英和脸上的苦笑消失了。仙石死命地控制住想握紧拳头打死英和的激动心情,反倒是吐了一口宛如从沸腾的腹底冒上来的蒸气似的气息。
“……可是,如果我因为恨你而在这个时候杀了你的话,就变得跟你一样了。那我就太对不起行了。我要把你绑起来,交给警察或DIS。”
喷射机的轰隆声再度夹杂在风声当中,掠过掀起波涛的心头表面,渐行渐远。英和背对着在斜阳下闪烁的海面,在完全听不到远去的轰隆声之后低声说道“你真是了不起啊。”
“随你爱怎么做。我已经没事可做了。”
英和以仙石勉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地说道,就着盘腿的姿势移开身体,把视线挪开。仙石俯视着接受败北事实的英和,再度吐了一口深深的气,然后把右手搁在英和的肩膀上。
他必须尽快下到舰艇内,通知政府整个详情。仙石知道现在不是和这种人在这里纠缠的时候,但是他实在没办法将多出来的力气注入拉起英和的手臂当中。仙石企图让瘫坐在地上的身体站起来,他发现突然自行站起来看着他的英和的眼中带着嘲笑的色彩。
瞬间,腹部完过一阵冲击,心脏倏地狂跳起来。紧接着全身整个热了起来,仙石感觉到力道从灼热的腹部流失,他下意识地抓住英和的肩膀。
“你好歹也学着点。”
在两人的脸颊几乎要贴在一起的距离内响起的低语声在仙石的耳膜中回荡。他靠着用右手抓住的英和的肩膀撑住眼看着就要倒下来的身体,用左手摩挲着腹部,手心的触感让他了解到英和抵在他肚脐附近的拳头中握着刀柄。
刀尖深深地刺进仙石的腹部,鲜血无声地从肚脐偏左的部位滴落。当英和扭曲的脸颊肌肉触到仙石的肩膀时,他把左手臂伸向仙石的脖子,给予最后一击似地将仙石拉过来。刺进腹部的刀子埋得更深,急速窜升上来的剧痛使得仙石全身不停地抖着,喉头深处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我不会一个人死的,我要把你一起带走。”
冰冷的气息笼罩在耳畔,就像某种咒语一样,使得仙石忘了要抵抗。颤抖的膝盖再也无法支撑住身体,形同靠在英和身上的仙石隔着他的肩膀俯视着上部指挥所的甲板。
位于五公尺下方的甲板和前方的第一炮台,还有溅起白色水沫的舰首。隔着西斜的阳光紧贴的海面,前方是滨海副都心像玩具般的大楼形体,以及像高度参差不齐的墓碑林立的东京的大楼群,仙石觉得自己同时看到了两个故乡。自己出生长大的故乡,还有度过大半人生的另一个故乡。我看着故乡,同时走入死亡。死在一个不懂故乡的温情,只会嘲笑人的生命的卑劣小人的手上。每一次心跳就造成新的血水的喷溅,仙石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濡湿了长裤,同时确认了在腹底冒着火苗的热块重新燃烧起来。我还做得到。一个不是他本人的声音这样说,仙石呼应这个声音,缓缓地松开抓住英和肩膀的拳头。
同时他缓缓地抬起颤抖的左手。染着血的左手找到英和的肩膀,右手摸到他的喉头。两边的指尖重叠在一起,回过神来时,仙石已然绞住英和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