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第8/11页)
照片上的拳击手都很年轻,都是从拳击场里或近景拍摄的。但是摄像者——假定是罗尼·麦格拉斯——并没有使用闪光灯,而是借助场地上空的烟蒙蒙的光线。结果,拳击手和观众的影像都不清晰。他们的脸上有噪点,其斗士般的身影也因为模糊而显得动作迟钝了。为什么摄影者不用闪光灯?
在一张照片上,右手侧的部分是黑的,可能有什么东西挡住了镜头的斜角。是什么呢?一个路过的观众,还是某人的衣服?
福尔摩斯忽然之间茅塞顿开:是摄影者的衣服挡住了镜头,其原因是这些照片是秘密拍摄的,镜头被隐藏在衣服下面。这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些照片画面模糊,而且角度都很倾斜。这其中肯定有原因,这正是雷布思要寻找的线索。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这条线索是什么。
浴室的声音渐渐小了,先是听到水滴声,之后就彻底平息了。雷布思出来了,只在腰上围着一条浴巾。他走到卧室去换衣服。当福尔摩斯挥舞着照片闯进来时,他正一只脚伸进裤腿里,差点失去平衡。
“我想我弄明白了。”他喊道。雷布思吃惊地抬头看了看他,然后穿上裤子。
“是的,”他说,“我想我也弄明白了,我洗澡时突然想到的。”
“哦。”
“去倒杯咖啡,我们去起居室,看看我们想的是不是一样,好吗?”
“好。”福尔摩斯说。他此刻又在想世上有那么多有意义的工作,他当初怎么就选警察这一行了呢!
当他端着两杯咖啡到起居室时,雷布思正踱来踱去,耳朵贴着电话听筒。
“好,”他说,“我等着。不,不,我不打回去,我说我等着。谢谢你!”
他从福尔摩斯手中接过咖啡,眼睛滴溜溜地转,表示电话那头的人蠢得让人难以置信。
“是谁打的电话?”福尔摩斯小声地问。
“委员会,”雷布思大声答道,“我从安德鲁斯那里得到一个名字和一个分机号码。”
“安德鲁斯是谁?”
“安德鲁斯·麦克白,那个领班。我想查出是谁批准清理那所房子的。有点太巧了,你不这样认为吗?就在我们要进行调查时他们批准把房子清理了。”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听筒,“喂?没错。哦,我知道了。”他看看福尔摩斯,眼神中并未透露任何神色。“这怎么可能发生?”他又听了一遍,“是的,我明白了。哦,是的,我同意,确实有点奇怪。还有,若这些事情发生,嗯,拨打计算中心。感谢您的帮助。”
他摁了一个键,挂了电话,说道:“你或许已经猜到电话的大体内容了。”
“他们没有记录是谁批准了清理房子?”
“非常正确,布莱恩。文档都保存有序,但对于签名这种小事。他们是不会理解其重要性的。”
“留有手迹吗?”
“安德鲁斯给我的单据是打印的。”
“那么,你怎么看?”
“那位海德先生似乎到处都有朋友。起码在委员会里有,或许在警局也有,更不要说一些不太重要的机构了。”
“现在怎么办?”
“研究照片,还能从哪儿入手?”
他们仔细研究了每一张照片,慢慢地找出了上面的模糊点和细节,不断推敲着各种想法。这是一项艰苦细致的工作。整个过程中雷布思一直念叨着罗尼对特蕾西说的最后几句话,念叨说这是贯穿整个案子的关键线索。那话里有三层含义:让自己成为稀缺的人;当心一个叫海德的人;我藏了一些东西。很高明,心思很缜密,不像是罗尼能想出来的。或许其中隐含的一些意思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们研究了有90分钟,在结束的时候,雷布思把最后一张照片扔到地上。福尔摩斯正背靠着沙发半躺着,一只手揉着额头,另一只手举起一张照片,但他不再聚精会神地看那照片了。
“没用,布莱恩,一点都没用。我从上面看不出什么端倪,你呢?”
“也看不出什么,”福尔摩斯说,“但是我假设海德以前——现在——很想要这些照片。”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知道有这些照片,但他不知道照片有多粗糙。他以为照片会透露一些信息,但实际上没有。”
“没错,但这又怎样?我来告诉你一些事情,罗尼·麦格拉斯那晚死的时候身上有瘀伤。”
“这并不奇怪,有人把他的尸体拖下了楼梯,还记得吗?”
“不,那时他已经死了。这伤在他死之前就有,他弟弟注意到了,特蕾西也注意到了,但没人问过。有人跟我讲过关于同性恋之间粗野交易的事情。”他指着那些散落的照片,“或许照片上就是这个意思。”
“拳击比赛?”
“那是一种非法的活动。两个无人匹敌的孩子互相暴打,直到把对方打死。”
“为什么?”
雷布思看着墙壁,在脑中搜寻词汇,然后他转身对着福尔摩斯。
“和人们设立斗狗比赛的原因一样,都是为了寻求刺激。”
“听起来不可思议。”
“或许是不可思议。我的思维现在也处于这种状态,我甚至相信人类在月球上发现了轰炸机。”他伸展了一下身子,“几点了?”
“快8点了,你不是要去参加马尔科姆·兰因的聚会吗?”
“老天!”雷布思跳起来,“我得迟到了,我把这事全忘了。”
“好吧,我先走了,给你点时间准备一下。对这个我们是没什么辙了。”福尔摩斯指了指照片,“我应该去看看内尔。”
“是的,是的,你走吧,布莱恩。”雷布思顿了一下,“谢谢了!”
福尔摩斯笑了,耸了耸肩。
“还有一件事,”雷布思说。
“什么?”
“我没有干净的外套了,能把你的借给我吗?”
外套不太合身,袖子有点长,胸部太窄,但看上去还不错。当他来到马尔科姆·兰因的门阶前时,雷布思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很自然。开门的是上次在艾瑞餐厅时坐在兰因身边的那个美丽的东方女孩。她穿着一件低胸黑色礼服,裙子下摆刚刚能盖住大腿上部。她冲雷布思笑了笑,好像认出了他,至少假装是这样。
“请进。”
“我希望我没有来晚。”
“一点不晚。马尔科姆的聚会没有时间限制,人们来去自由。”她语调冷淡,但并未流露出不悦。在她身后,雷布思看到有几个男宾客穿着普通西服,还有几个穿着运动外套,他松了一口气。兰因的私人(雷布思不知道究竟“私人”到什么程度)助理把他带到餐厅,那里一个酒吧招待员站在一张摆满酒瓶和酒杯的桌子后面。
门铃又响了。助理用手指碰了碰雷布思的肩膀。“请恕我失陪。”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