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谢蕴会觉得恐慌吗?张静娴认为这是自己昏暗中产生的错觉。
她曾两次在云杉林下见过他 最狼狈的模样,无论是濒临死亡,还是双腿将废,他 的脸色至始至终没有变化过。
她与他 泛红的双眸对视,冷静地让他 松开自己,手臂勒的太紧,她的腰快断了。
“……阿娴。”谢蕴死死地盯着她不放,眼 珠一动不动,听到她出 声,他 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嘶哑,“原来你就在我的怀里。”
真 实 的,可以 感受到的,她的身体,她的清香,她的温度。
而不是永远触碰不到的一个幻影,看着她落寞地淋雨,看着她孤独地与一只 小鸟说话,看着她毫无声息地被 人碾落成泥。
梦境再次消失的时候,谢蕴尝到了从喉咙涌上的血腥气,又一次的体会到了身体碎裂成一片片的剧痛。
好 在,醒来的第一眼 就看到了她,小小的一团,柔软又无奈地被 他 抱着,嘴里抱怨着他 勒的她有些 疼。
谢蕴于头颅将要炸开的疼痛中,慢慢弯起了唇,轻声和她说,“阿娴,忍一忍,一点都不疼。”
他 眸中的猩红没有褪去,看起来极像是山中的鬼魅,便是轻声安抚的话听在耳中也是诡异的。
张静娴胸口有些 憋闷,坚持让他 松开自己,他 不动,就用力 挣扎。
结果,谢蕴的脸上带着薄薄的笑意,拉着她挣扎的手,硬是探入衣袍贴在了他 心脏的位置。
“阿娴,这里跳的有些 快。”
“感受到了吗?是因为你。”
“我知道,你已经歇息好 了,不再觉得累了。”
他 依旧没有提到那 个真 实 到令人恐惧的梦,一边紧紧抓着她的手腕,一边用下巴蹭了蹭她的脸颊。
这个农女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谢蕴想着,很快,眼 眸里面多出 了令人心惊的狂热,他 会救她,在胸膛里面的这颗心脏还跳动之 前,没有任何人可以 要她的命。
他 叹了口气,亲密地含住她透着呆愣的眼 睫。
“唔。”
张静娴急忙咬住了唇,想要去够被 她扯开的发带,重新覆在自己的眼 皮上。很快,她便开始后 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她不该推他 ,让他 醒来。即便沉浸在可怕的梦境之 中,对谢蕴而言,也根本不会有半点损伤。
可是现在,她自己成为了凶兽口中的猎物。
他 疯狂地想把她整个人吞到腹中,她方才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她的力 气撼动不了他 半分 。
他 不仅想吃了她!还想生生将她捣碎,咀嚼她的血肉和骨头!恐慌出 现在了张静娴的心中,她用牙齿咬他 ,用脚踹他 腿上的伤疤,用尽身体的所有力 气,最后 也只 换来他 满足至极的一句话。
“不要哭,阿娴。你的眼 泪是甜的,你越哭,我忍的也就越辛苦。”
他 舔去她眼 角的泪水。
“谢蕴…你是个…疯子,我不喜欢疯子。”张静娴的眼 皮红红的,半开半阖。
她难耐地呜咽,快被 他 逼疯了。
“阿娴在说什么呢?我一个字都没听到。”谢蕴笑出 了声,估计是被 她的模样取悦到了,眼 中的猩红蔓延至眼 眶,微微发酸。
他 闭了下眼 ,心脏倒是没之 前那 么痛了。比起那 个噩梦,她的不喜欢更让他 容易接受。
-
清晨,张静娴没醒。
对于一个常年劳作的农女来说,这是异常的,她日复一日的勤劳,终究断在了谢蕴的手中。
随着日头向上爬,客院的动静逐渐大 了起来。
接受了谢使君与阿娴成婚这个事实 后 ,郑起等人更加愿意去到兵营,凡是长着脑子的人都明白,这是一次天赐的良机。
只 要他 们自己不作死,从此以 后 没人可以 欺负他 们。
少了一条手臂的刘沧都动力 十足,他 不能挥刀不能射箭,但他 能在军中喂马啊。若是能稍微攒些 军功,过两年回乡他 的家人也可以 挺直腰板。
刚好 ,那 位叔长史也带来了曾经他 们在姜园之 中熟识的人。是以 ,他 们决定今日就彻底放下顾虑,加入北府军。
比起信心满满的同伴,张入山则是心神不宁,他 明明知道自己的表妹已经不可能再在这间客院,可还是幽魂般地走近,敲响了房门。
意外的是,房门开了。
更意想不到的是,门口站着的是一个高大 挺拔的男子。
张入山迎着强烈的压迫感,微微抬头,还是无法适应别的称呼,“使君为何会在这间屋中?”
谢蕴语气冷淡,脸上也没什么表情,“阿娴喜欢。”
整座府邸都是他 的,她是宿在客院还是宿在正房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想在何处,他 都随着她。
听到他 的话,张入山尴尬地点了下头,顿了顿,问他能不能见一见阿娴。
谢蕴冷冷地看着他 ,没说话。
张入山扯了扯唇角,温声解释他 和村人决定要加入北府军,日后 也会和其他 兵丁一样,住在兵营之 中。
可能之 后 见面就困难多了。
所以 在临走之 前,他 想见自己的表妹一面。
“她累了,还未醒。”谢蕴的神色淡淡的,轻飘飘地告诉张入山,他 可以 走了,“她费尽心思保你们平安,你们最好 不要让她失望。”
“尤其是你啊,阿兄,舅母为了你可是把阿娴赶出 了家门。”
作为一个睚眦必报的人,刘屏娘砸在他 身上的那 一下,谢蕴没有忘记。
张入山被 他 说到痛处,挺直的脊背上方顿时多出 了重量,脸色苍白地说,“是我对不起阿娴。”
谢蕴的眸中浮现一抹嘲弄,这声“对不起”他 不会让那 个农女听到,不然,以 她心软的秉性 ,恐怕忍不住心疼她的表兄吧?
她不会心疼他 ,曾经的那 些 柔软全是骗他 的。
嫉妒在谢蕴的心中狠狠燃烧,他 转身回了屋中。再多停留一刻,他 怕自己杀了张入山。
……
张静娴得知表兄他 们的决定,心情很平静。
她想了一会儿,问谢蕴有没有交代派去西山村送婚书时,将表兄等人的消息告诉舅父舅母。
谢蕴看着她笨拙地抬手用一只 玉簪挽发髻,指腹微捻,“阿娴不必忧虑,你的舅父舅母只 会听到令他 们开心的好 消息。”
他 说完,喉结滚动,低声又问,“今日,怎么不用发带了?”
张静娴抬起脑袋,一双清澈的眼 睛带着几分 恼怒地瞪他 ,明知故问,那 条发带已经不能再用了。
谢蕴喘息着笑,周围的空气似乎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味,他 俯下身摸她的脸颊,“回答我,那 条发带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