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齿痕(第3/4页)

裴暄之只看到身旁蜷缩着一具覆着霜泛着白光的躯体,连身后的黑发都覆着霜雪。

她原本还瑟瑟发抖,片刻之间,彻底一动不动,像完全僵住了一般。

他霎时间浑身一冷,心神皆乱,神魂之内的金雾不顾一切地冲击着身上的法诀。

可没一会儿,她身上的霜雪开始消融,眨眼的功夫,原本一身雪白的肌肤逐渐漫上一层粉意。

她苏醒过来,两靥秾粉,在地上翻来覆去,只念道:“好热……”

裴暄之唤道:“浣月,过来,帮我把手上的符纸扯下就好。”

片刻之间,颜浣月热得如同水中捞出来的一般,热汗淋漓。

她听不到他说话,转身滚出了黑匣,迫切地爬进了那汪池水之中。

她沉入池水中,无比舒适。

许久,她感觉自己轻飘飘的,快要飘散开来。

清醒来得十分突然,她忽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水中,身边空无一人……

不。

那条蛇尸不知何时已经顺着水道漂到了水池之中,是一条巨大的蛇身,翻着肚子,隐约可见腹下四个突兀的肉瘤。

颜浣月纵身跃出水池,掐了个清洁法诀,在石岸上找到藏宝囊取出衣裳穿好,盘膝坐在地上运行灵气,竟觉体内并无任何中毒或受伤的痕迹,反而灵气运转更加有力。

她暂时放心,又因记挂着裴暄之,并未过多耽搁,散开指尖法诀,拿出小黑匣进入其中。

她一进来,裴暄之唇角带血,阴沉冷漠的双眼瞬间发红,不禁疾声问道:“你到底怎么了?”

颜浣月说道:“没事,遇上了一条怪蛇。”

裴暄之抬眸不断地打量着她,想确定她有没有伤。

虽见她行动自如,血气充盈的模样,他依旧满是担忧,“那蚺蛟?我方才没见你身上有伤,怎么会时冷时热?”

颜浣月撩裙蹲在他身边,握着他的手把脉。

他明显又生了内伤,必是方才试图冲破禁制法诀的缘故。

她给他喂了一颗丹药,抬手用手背擦拭掉他眼尾的泪水。

可泪反而越擦越多。

温凉的泪水擦过手背,颜浣月越发觉得其实他挺爱哭的,难过时、生病时、亢奋时,都会忍不住淌泪。

偏他自己受伤或病时看起来没事人一样,可但凡她在身边,他那眼泪必然要淌。

就像方才一样,她进来那一瞬间,他的神色就变了,眼泪就涌出来了。

颜浣月见到别人落泪时其实还是不太会处理,好在他难过时只是静静地落泪,有时甚至一声不吭,不会像别的时候一样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她便下意识抚了抚他的肩安慰道:“没事,溅了一身蛇血而已,那蛇首上生着肉瘤,不知是不是有些寿数,那血或许有毒,不过毒气应该散尽了,我方才内观,并无大碍。”

见那发带已经掉了,这里应该也没有什么破绽会被他看出来,颜浣月便索性解下来用发带拭去他唇边的血迹,“你认识那怪蛇?”

裴暄之只说道:“把你的手腕给我。”

颜浣月为免他瞎担心,把握着他的手搭在自己腕间。

她的脉搏很强劲,丝毫没有受伤或中毒的迹象,裴暄之这才放下心来,问道:“那蚺蛟在何处?”

颜浣月看着他的眼眸,有一瞬的心虚,“不会是你小时候的同伴吧?”

裴暄之摇了摇头,语气清淡,“那是蚺蛟,这里原本有两条蚺蛟……不知在此游荡了多少年,或许这地宫修建之初它就被带了进来,它食人食妖也食魔,当年天堑之战许多找寻不到的尸首,或许都是滚进了水道,落入了它们腹中。”

“哦,另一条呢?”

裴暄之眨巴着双眸认认真真地看着她,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轻声问道:“你杀了它?”

颜浣月点了点头,“沾了一身血,是以才会如方才一般,这会儿全好了。”

裴暄之薄唇紧抿,泛红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你进了水道,并未出去。”

颜浣月说道:“如何?”

裴暄之垂眸,淡淡地说道:“我能如何?”

颜浣月见他长睫还湿润着,不由温声说道:“云玄臣确实在你所说的九霄宫,不过,他们的目的似乎是那些留在魔宫处理后事的掌门、长老、妖主等。”

裴暄之咳嗽了一会儿,说道:“不是他们,是他一人。”

颜浣月轻声说道:“却也如此,那些邪修还以为是趁宗门大战之后黄雀在后的,你若与他有牵扯,也只是做垫脚石,冤否?”

裴暄之抬眸笑道:“你怎么总肯将我归到云家部下?把我往好地方想想可好?”

颜浣月说道:“你倒是出现在正常之地,做些正常之事啊。另外那条蛇还在?”

裴暄之别过目光,“若是你听我的话不去水道找云家人,它也不会找上你。”

颜浣月蹙眉道:“你什么意思?”

不时,突然反应过来,“另外一条蚺蛟,是你杀的?”

裴暄之慢悠悠地说道:“其实我没有什么仇敌了,除了这条失伴的蚺蛟。”

仇敌全都死尽了,自然都没有了。

“你身上全都是我的味道,泡在水里洗十年都洗不干净,这种活在幽暗处的老物嗅觉最是敏锐,它原本也就只剩半条命了,竟敢来找你……”

他到天衍宗之后,曾特意去清扫过没有来得及追查的邪修,没想到漏了那条蚺蛟。

他还是拖累了她一次,这让他忍不住内疚。

“是我对不起你……幼时我才一个人,没有追上它,让它有机会找你寻仇。”

颜浣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只是忽然有些毛骨悚然,擦拭着他唇边血迹的手暗暗收回。

片刻,又轻轻抚上他的肩,温柔地看着他,温声说道:“行了,再聊下去这地宫都是你一个人挖的,被追得掉下天堑的病童能奋起杀蚺蛟,前后差别那么大,又厉害成这样,你自己觉得这合适吗?”

裴暄之闻言默默地看着她,渐渐地,还是忍不住眉眼微弯,笑得格外明朗,“不可思议吗?”

颜浣月说道:“你得意什么?”

裴暄之眸中星河颤颤,忍着笑意,漫不经心地说道:“没得意什么。”

颜浣月从藏宝囊中取出他的斗篷铺在地上,喂他吃喝了些东西,抱着他令他躺在斗篷中,又盖了条斗篷在他身上,叮嘱道: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会很快出去与宗门中人汇合,这几日魏前辈若同掌门真人同归,你的清白自然明辨。”

裴暄之躺在地上看着她的裙角,慢悠悠地说道:“我不知你到底会去哪里,不过,我胸口里藏着一样东西,能保你险中取胜,我想给你,你先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