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亲密(第4/4页)

他语气很轻,每个字都是一样的待遇,如果不仔细听,很容易把它们忽略。

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好像格外强调“妈妈吓坏了”和“一直在照顾你”等一系列彰显白清清和他是一家人的信息。

家人没有隔夜仇嘛。

赵叔叔意外地看他一眼,觉得几个月不见,这孩子像偷偷进化了似的。学习突飞猛进,人情世故也有见解,甚至敢一字一句地把心里话说出口了。

他上了什么课啊?这个班的老师这么厉害吗?

提起那次病毒性感冒,赵叔叔果真想起白清清在他身边细心照顾,眉眼动容,叹气说:“谢谢小然关心,我好了。当然还是最谢谢清清当时没日没夜地照顾我,我应该知福。”

他主动往白清清碗里夹了一块排骨,不觉得低头是没出息。

白清清就喜欢他这点,不大男子主义,会承认错误并能深刻反省,会和老婆孩子说对不起。

现在能做到这些的男人十根手指头能数过来。物以稀为贵。

但她没意识到这次老赵低头是因为李然的话,她没有那么心细,听到李然说这么一长串还挺惊讶的:“呦,儿子啊,你最近会说话我只当是因为隔着手机屏幕,我们彼此看不见,你不知道偷偷练了多少次才说出口呢。没想到你当面也能说啦?”

李然不好意思,往嘴里扒了口饭,小声说:“我以前有那么废物吗?”

“有。”白清清严肃点头。

李然:“……”

李然就说:“他教得好。”

依旧说得很小声。

将近一中午不说话的两个大人由于李然的破冰,重新说说笑笑,白清清拿手指赵叔叔:“以后少气我,臭男人。”

赵叔叔赔着笑脸:“是。”

饭桌上大家还在细嚼慢咽品尝美食,白清清已经风卷残云般地解决了自己的温饱,满足地摸胃:“吃撑了。”

“妈,以后慢点吃饭吧,真的对身体不太好的。”白清清刚才脱了外套,李然看见她穿毛衣的腰身,比上次见到的胖,但他不敢直接说,怕被打,“你上次和赵叔叔去医院,还说自己看了胃呢。你跟我说医生让你别吃太冷太热的食物,还让你把饭多嚼几次,不听我和赵叔叔的,医生的话总要听吧。”

“呵,臭小子,真是长大了是吧,嘴皮子刚学得顺溜一点就用到你妈身上,要反天啊?”白清清摸了摸自己的腰,惆怅地说道,“是又粗了。”

李然连忙撇清:“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不是我说的。”

白清清被他气笑了,笑着笑着变成开怀大笑,她轮流摸三个孩子的头,妹妹还小,摸她们的时候需要轻轻的,李然大了,摸的时候能拍。

不轻不重的巴掌落李然后脑勺,白清清说:“粗就粗呗,生你们三个能不粗吗?你爸苗条你去看他,他又不用生孩子……你赵叔叔也苗条,他也不用生孩子啊,你更是细长的大高个儿,明年能长到一米八吧,你也不用生孩子,还在这儿嫌弃我来了。”

说完她嘲笑自己:“不过现在我这个腰就是再装个孩子别人也可能会信,一问几个月啦,三个月了,说不定我真怀了自己都不知道呢哈哈哈哈哈……我喜欢孩子,但我实在不想再生了,就要你们三个就好。什么儿子女儿的,我已经儿女双全,不会再要其他的孩子。”

这时李然瞥见赵叔叔脸上有点不自然,最后无声叹了口气。

李然顿时明白了,今天大人间的分歧,大概率是赵叔叔想要儿子,但白清清明确拒绝。

他缓缓地皱起眉头。

天色渐晚,往年李然都在这住几天,今天白清清还要收拾房间,李然说:“妈,我来的时候提前跟你说过呀,我今天不住在这里。我今年不是一个人的。”

以前如果不来这儿,他就只能自己一个人住没有温馨可言的出租屋,所以算一个人——刚才说的话就是这意思。

没有任何第二层的深意。

但话落在白清清耳里却变了味道,她感到一种谴责:“你是在怪妈妈对你的关心不够吗?”

李然一懵:“没有啊……”

“算了,你不想住那就不住吧,省得我再收拾。”白清清没送李然走,一声不响地回房间。

赵叔叔送李然到门口。

走前李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叔叔,我妈妈再过两年就40岁了,年龄不适合再怀孕生子。希望您好好待她。”

“是啊,女人超过35岁再怀孕就是高龄产妇了。你再过几个月18岁,我见你的时候你也长大了,又忘不掉小时候的事,我再怎么样都不是你爸。”赵叔叔握着门把手,随时能够关门,垂眼不亲不疏地说道,“不然我还能把你当亲生儿子培养呢。”

他说话温润细雨,似乎毫无敌意,但李然就是听出从每个字的四周扎出来的刺,没有任何情分可言地扎向李然这个外人。

几年的同桌而食,并不能拉进分毫距离。随着李然的逐渐成长——自然年龄,最近半年的学习成绩与其他方方面面,都能成为一种危机。

李然转身走时礼貌地冲赵泽洋点点头,神情毫无变化,看起来还是像往常一样,但一走出小区见到等在路对面的库里南,李然就噘起了嘴巴。

委屈顿时充盈在心间。

他刚拉开车门无声无息地矮身坐进来,迟蓦就看到他垂落的眼眸和噘得老高的嘴唇,被他受的委屈扑一脸,立马伸手捏住他下巴让他看向自己,问道:“怎么了?乖宝。”

李然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他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从不爱哭,曾经以为刮坏迟蓦的车要负债十万,李然也只是红了红眼眶,转头便坚强地面对现实。

可现在只因为迟蓦的一句柔声询问,妈妈好像生气不来送自己,赵泽洋暗示他怎么样都不是他的亲生儿子,他只能是外人的满腔委屈一下子倾泻而出。

把库里南引以为豪的大空间都装满了,全是李然的难过哽咽。

迟蓦眉心锁得特别死。

小孩儿那么乖,怎么敢让他委屈成这样?

眼泪流到迟蓦手上,李然双手抓住迟蓦手腕,这幅姿态仿佛迟蓦把他下巴捏疼了,李然受不住要抵抗似的。

他不愿在亲妈妈面前流露的情绪却愿意让迟蓦看见,全部。

“告诉我。”迟蓦擦去他的眼泪,声音敛得更低,“嗯?”

李然便流着眼泪,哽咽地小声告状说:“……我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

以前受委屈,然宝:忍着,没事呀,强颜欢笑。

现在,然宝:告状,哭鼻子,要哥哄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