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团魂(第2/4页)

他们有不少兄弟死在叛军手里,虽然恨不得尽数剿灭其余俘虏,但在这吞人的世道下,对于榕城百姓,也说不出如此苛责的话。

刀疤脸多少生出一丝失望,现下定州战役接近尾声,大家忙的脚不沾地。

谢将军赶来后,只派人安置好他们捡来的孤儿,当他去确认这位京中大官和美德之家的关系时,对方只说了两个字——

家主。

意味着眼前之人才是美德之家真正的主人。

这和他们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同,原以为至少是个能体谅百姓之人。

容倦视线还未收回,自言自语思忖:“解决人比解决问题快。”

影响到他休息也就罢了,可以随时挪窝,但不远处就是军营,总不能因为叛军耽误正规军的正常休息。

而且这恐怕不止是榕城一城出现的状况,再闹下去,迟早会激发整个定州地界上的矛盾。

人在走投无路之时,最易被挑拨。

容倦:“见谢晏昼了吗?”

官场上直呼其名是种相当不尊重的行为,刀疤脸内心偏向武将,按捺住不悦回:“城头。”

容倦:“随我过去。”

刀疤脸不动。

容倦淡淡:“我披貂戴绒,在这群情激奋的时候,容易被攻击。”

一个人过于有自知之明,旁人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看在对方病倒前还特意安置他们的份上,刀疤脸没好气提醒道:“穿戴是其次。外面炭火不足,有的屋子却已经暖到有虫子了,您还是遮掩点好。”

说着,扫了眼容倦耳侧的红印。

看看这当官的,屋内虫子多的都咬到脸了。

“……”

容倦脸皮再厚,这时也有些不自在地拢了拢衣服。

你个莽汉懂什么?!

考虑到对方确实没有夜生活,最近晚上忙着基建工作,容倦只是深吸一口气,咽下快到口中的叽喳。

最终刀疤脸准备带着两名山匪陪他去墙头,顺便想要再度和谢晏昼确认一下,是否真的要为此人效力。

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若是为了一个没有慈悲心的人拼命,他日对方是否会如现在那个狗皇帝一样,视百姓如草芥?

他们这些被官府逼得落草为寇之人,已无父无母,眼中更无官,无帝。

刀尖舔血之人迟早要成为他人刀下亡魂,但不能因为助纣为虐而亡。

正想着,容倦认真问:“能再来一个人,用轿子把我抬过去吗?”

马车也不知道停去了哪里。

“……”

·

城头,谢晏昼正和手下一员大将说话,余光瞥见容倦被一台大轿子抬来,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

容倦不自觉也牵动了下嘴角,下轿前,注意到下方义愤填膺的百姓。

原本是来建议先杀个有代表性的,让百姓情绪有个爆发点,不过明显对方已经在做了。

粮食紧缺,菜叶这种奢侈品被替换成枯树枝和石子,人群中有老人有小孩,全部朝着一个方向用力丢去。

“骗子——”

“杀了这贼子!杀了他!畜生,你对的起我们吗?”

被押在囚车里的人岁数不大,低头躲避碎瓦片,满脸惊恐。

百姓们不止是单纯发泄,那是真切流露出的咬牙切齿之恨。有人直接冲了上来,攥着尖石就要往囚车里捅,被兵卒及时拉开。

“你们骗了我兄长效力,转头却让乌戎人来欺压我们?”

怒骂求饶混淆交织,底下一度都不知道流的是谁的血泪。

容倦目光定格在囚犯身上:“那位便是定王之子?”

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容貌,但那种唯唯诺诺的气质,和五皇子有几分相似。

谢晏昼点了下头。

他旁边的大将就没这么好定力了,用力一拍护墙:“真该给他千刀万剐了。”

谢晏昼仍旧以理智为主导。

“定王在此蛰伏十余年,叛军很大一部分来自定州百姓,不好全部细究杀了,不然必会大乱。”

只能先杀始作俑者和重要的叛军将领,其余留待之后细查发落。

无论是刚刚喊打喊杀的手下大将,还是刚上来的山匪,闻言都沉默了一下。清楚无论如何处理,都会存在不少异议。

高处风大,谢晏昼站在风来的方向,帮容倦挡住了一部分凉意。

先前缠绵时有些凌乱的发丝,如今随风飘舞着。

容倦平生最讨厌麻烦,错又不在自己一行人,何必担这个骂名。

“本来就是笔糊涂坏账,没什么必要浪费时间。”

他直白说了后,继续道:“我倒有个想法。”

除了谢晏昼,其他人闻言目光多少带有几分怀疑,眼下的情况是剪不断理还乱。

容倦侧脸看向谢晏昼,先话锋一转:“猜猜我这次是如何离京?”

“督军。”谢晏昼轻易猜到容倦过来的借口。

督办司几日前便停止传递密函,京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导致陛下死死盯着。

只是依照往日双方的关系,不知容倦是如何令陛下相信一个常住将军府的人,愿意帮忙挟制自己。

容倦坦然道:“我让皇帝针对乌戎,开开心心对着大水发了一个誓。”

俗称海誓。

在好奇的视线中,容倦也不卖关子,大大方方说了洛水为誓新编。

天地之间忽然变得安静。

所有人自动屏蔽了下方的嘈杂怒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好半晌,山匪第一个发声:“都…信了?”

皇帝,乌戎人,京中的官员们,没一个觉得有诈么?

人和人之间,原来是可以拥有这种信任的吗?!

“为什么不信?”容倦一脸莫名:“天下都是皇帝的,陛下一诺千金。”

昔日先帝被俘,杀了几位主战大臣,今上更是连潼渊城都曾划给了乌戎,眼下许诺要惩戒王朝军队,谁听了会质疑?

山匪顿时觉得这么多年山匪都白干了,他口吻带着些不自觉的谦逊:“这和叛军又有什么关系?”

容倦眺望南边,似乎在隔着万里山河远顾京城:“当然有。”

半晌,他揉了揉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犯困有些涩红的眼睛:“也许我们该准备接风宴了。”

·

京城。

朝中局势一日一变,容倦离京不久,容恒燧招供曾用巫蛊邪术谋害过太子,皇帝在拿到供状后,并未像是上次那般召见确认,于宫中大发雷霆,之后竟直接让正在停职的右相下了大狱。

满朝哗然,但若说十分震惊的,倒是没有。

右相从去年便接连触怒了陛下,如今容恒崧效仿他的老路。陛下有心要启用新的权臣,前一个自然要让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