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裴瓷是被痛醒的。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一只戴着医用手套的手。这只手握住她的手臂,另一只手将白色针尖扎进她的肉里,试管里淡粉色的药剂很快注入她的体内。

快准狠, 毫不拖泥带水。

“好了。”

冷淡的声音响起。

疼痛是短暂的,回过神的裴瓷眨了下眼睛,长久的沉睡,她淡色的瞳孔流转着水色,充盈饱满,雾蒙蒙的视野里出现一个穿白大褂的少年。

和梦里的形象不同,他更高,胸膛更宽阔,完全长开的五官, 脸部锋利的线条, 狭长的凤眼薄削的嘴唇, 让人完全不敢靠近。

是周霁月。

裴瓷愣了一下,她记得上一次见面,还是两个月前。那时她正要登机,被周霁月拦住。

“留在肯林更有利于你治病。”周霁月说道。

裴瓷摇了摇头,“我必须要回去。”

“我记得你以前很听话。”周霁月皱起眉, “你是觉得我和周松银治不好你?”

“我不知道。”裴瓷实话实说,她确实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能不能治好她。与其待在肯林干等着结果,不如回国,一边做任务一边等。

说起来,三年过去,她和周霁月还没起过争端。这还是第一次。

不过周霁月也奈何不了她,只能冷着脸看她离去。

而现在,处理完医药废品的周霁月,坐在她床边,眉头皱着,淡淡地称述事实,“由于情绪过激导致心脏负荷过载陷入短暂昏迷。”

“这就是你执意回国的结果?”

“看起来不怎么样。”

裴瓷一愣,知道周霁月是在记她执意回国的仇。她不说话,这时去看窗外临近傍晚的夜色,恍然间意识到,自己昏迷了过去,时间起码有一天一夜。

昏迷?

为什么昏迷?

裴瓷想到那个晚会。

但主要因为陆燃。

因为他没有及时救下叶清玉,导致她任务失败。

然后发疯,殴打叶清玉。

现在,经晚会后,两个人彻底水火不容。

想到这件事裴瓷就觉得烦,眉眼间缭绕着郁色。

而就在这时,她的眉头被按住,周霁月的声音传来——

“你在想什么呢?”

裴瓷抬头,看到周霁月蓝黑色眼瞳里的好奇。

周霁月确实好奇裴瓷此刻的想法。但其实他已经好奇她很久了。他在很早之前就听过他的名字,多出现在同龄人口中,带着执念、愤怒、欲/望种种复杂的情绪。

而当他入学看到本人时却有些惊讶,裴瓷整个人冷淡、无悲无喜,静默时如同一座雕像。说起来和他的性格有点像,但这种性格沉闷,不受欢迎。

他实在不明白,裴瓷的魅力来自何方。

但或许是他偶尔落在少女身上的目光,引起了裴瓷身边疯狗的警觉。在他还没意识到的时候,竟然偶尔也卷入进风波中。

实在是麻烦。

然后就是裴家的晚会。

周霁月本来就不会参加这个晚会,为一个无聊的人吃醋,实在是幼稚。还不如多去看几本书。人生这么短,应该把精力放在有价值的事上。

因此当陆燃主动警告他时,周霁月直接主动退出。

他实在是对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敬谢不敏。

他也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

之后周霁月出国向周松银学习医术,便将这件事放下。结果一段时间过去,周霁月收到一个消息。

周松银要给裴瓷治病。

是周松银主动提的。

他实在是不理解周松银的想法,或许是见多了因为裴瓷疯狂的人,恍惚间脑海里蹦出一样荒谬的想法。

——周松银不会也是如此吧?

不过想了想两人没有交集,又存在十几岁的年龄差,还是觉得不可能。

对周霁月来说,他来肯林只是为了学医术,所以他不想理会这件事。

但周松银却要求他去接。

“你对她不感兴趣?”喝着茶的周松银问道。

“是的。”

“那你要对她感兴趣。”周松银霜雪似的头发从肩膀上滑落,淡淡地说道:“她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病人。”

说完这句话,周松银将这位大小姐的事务全推给了他。

周松银喜怒无常,周霁月无暇猜测他这么做的心思,只是觉得麻烦。

不过毕竟是周松银要求的事……

周霁月只好尽一个东道主的职责。

裴瓷到的时候是他接的,他此前除了寒暄和这位大小姐没有别的交流。

这次避无可避的交流,让周霁月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但更觉得失望。

和他想的一样,她是个相当无聊的人。

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只是本能支撑着她活下去,为了活着和活着。

此前的疑惑浮现出脑海,他实在不懂,除了皮囊外,她到底有哪一点能吸引到其他人的地方,甚至能让那些人为她脱离原来的轨道。

不过她确实是个好的病人。

不吵不闹,医生说什么就是什么,让做什么也做什么,非常配合。

甚至再难受都能忍耐。

这也算是个优点。

当然,周霁月对此的评价只存在于裴瓷回国之前。

而两个月不见,再次接到裴家的电话,就传来她昏迷的病情。

周松银听到这事愣了一下,意料之内的,让他回国。

为了不浪费时间,他坐的最早的飞机,差不多两天就到了裴家。

结果到裴家一检查——

竟然是由于情绪失控导致心脏负荷过重。

失控?

除了犯病的时候,这位裴小姐的情绪从来没有变化过。她的执念就是如何拖着自己的病体活下去,其他无关紧要。

所以,是什么能让她情绪失控?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周霁月再次问道。

语气有些咄咄逼人。

他确实不通人情。

不过裴瓷对医生的包容度向来更高,因为系统的任务说不出口,想了想,她简单地说道:“因为一件事情没做好。”

“什么事?”

“一个晚会的事。”

裴瓷正烦着,不想多说,扯掉他的手,“我的身体会因为这次昏迷有什么影响吗?”

“多一点少一点对你来说没差。”周霁月实话实说。

这倒确实,她身上的病太多了,多一点少一点的病也无所谓。但裴瓷只觉得刺耳,她说道:“周先生怎么没来?”

她对周霁月算不上喜恶,但周霁月对她应该挺不耐烦的。如果能从周霁月和周松银两个中挑选的话,她t会愿意选择周松银。

“他不会离开肯林,就算是你也没有例外。”周霁月拧眉说道,“我以后会比他厉害。”

这话裴瓷听过很多次了,但她没什么想法,总归三年过去两个人都拿她的病没办法。又如何分得清好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