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第4/4页)

话音落,众人甚至隐隐察觉一道灵气旋起,尽入其身,白光蹿过,越发猛烈,越发暴乱,竟将棋枰墨线炸开,如同巨石坠入墨缸般,一时间浓墨四溅,地动山摇,竟有摧枯拉朽之势,不可抵挡!

她竟要全然炸毁此处,掀翻棋局!

震声不绝于耳,不止是这方墨色翻飞,就连裴瑜与瘦书生也叫这灵暴炸得个人仰马翻。

运灵之际,额角汗如雨下,臂上灵脉微动,喉间涌出一口腥甜,又叫她沉沉压了下去,浑身陷入一种忽然膨胀,又忽然紧缩的晕眩之感,耳膜鼓动间只闻心跳——

一片篷然的墨色中,众人身上软甲尽褪,高马散去,就连四周摇曳的墨竹也被那丝丝细雨融化,滴落,凝成一片干涸的墨痕。

天地失色是法阵的一种,任何阵法,只要破去阵眼,便可脱阵而出。

这方墨绘世界中,阵眼便是那笼罩的细雨,非黑非白,只有一抹淡淡的灰,善恶交织,大抵也是这般颜色。

细雨汇聚成墨河,棋枰炸毁,震起烟笼般的细砂,如同枯笔绘出一般,于空中停滞片刻,又袅袅坠入河中,掩埋了看似汹涌的波涛。

墨雨尽,天穹出。

袅袅烟雾尽散,他们再次回到飞屿之上,众人凝神看去,只见林斐然弯身抱起一颗头颅,缓缓走到残尸身侧,将头颅放下。

群芳谱上坠有的玉符尽毁,除却知晓他是卢氏门生外,已不得知他的名姓。

万籁俱寂之时,她猛然咳嗽几声,抬手擦去唇边艳红的血,拾起那朵残败卷曲的,放到了尸首怀中。

不止飞屿之上寂静无声,就连飞屿之外,观台之内,众人也都默然无言。

碧磬与旋真眼中含泪,望着林斐然那一身伤,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倏而间,镜像一闪,众人只看到林斐然想慕容秋荻走去,下一刻却变成了不知哪门哪派弟子于城内斗法之景。

荀飞飞一怔,随即转眼看向圣灵所在,这方观台俱是他们所想所见 ,此时突然调换,必有异处。

众人视线扫来,圣灵们却并未开口,为首一人静静坐着,其余圣灵竟默然起身,灵光一闪,便离开了此处观台。

……

飞屿之上,络腮胡骤然回神,先是指着林斐然大骂几句,随即望向慕容秋荻,神色不甘道:“慕容大人,这又怎么算!下到一半,她竟将棋盘都掀了,必须惩戒于她!”

慕容秋荻却没搭理,只是看过林斐然,抚着刀柄道:“什么怎么算,这局自然是她胜。”

瘦书生咬牙上前,颧骨高扬:“凭什么!”

慕容秋荻回身看去,容色肃冷,毫无偏袒之意:“棋盘掀翻,你们的王也倒了,论规则,该是她胜。”

两人惊呼回头,却见那个被他们推举作“王”的少年,早已于爆裂中震翻在地,此时正昏迷不醒,无法动作。

“诡计,这分明是诡计!”络腮胡大为不甘,“他还没死!王还没死!”

林斐然哑声道:“你还想怎么比?我全然奉陪。”

那络腮胡看着她的面色,竟心下一颤,吞回口中之言,只余一抹怨毒的眼神紧盯着她。

裴瑜紧紧看过林斐然,心中自有一阵火起,那是被夺了风头的不愉,她快步而去,手中长剑出鞘,直道:“那我便送他一程,也算赢得光明正大!”

“够了!”慕容秋荻出声,只看向几人,“棋局已定,多说无益。你们继续留守此处,我带他们去惩戒处取花令。”

言罢,她自腰间甩出一块明镜,结印行诀后,明镜骤然涨至圆台般大小,足够载上几人。

裴瑜率先踏足,只是面色不算好看,秋瞳狐疑看过林斐然,心下似有所感,随即恍然起来。

沈期心下高兴,但见林斐然正在收敛尸身,便也上前帮忙,就连将卫常在撞到一旁也浑然不知,只一个劲同林斐然说些什么。

“……”

默然之时,卫常在俯身拾起地上的潋滟。

林斐然分身消匿之时,潋滟也顺势被留在了原地,拾起之际,它微微嗡鸣,似是向他倾诉再度被抛下的苦楚。

于是他默然踏上明镜,立于林斐然与沈期身后,掌间不住摩挲着剑柄,面色却无异样。

明镜飞身而起,直向天穹而去,途中,林斐然嗅到一阵如雪般淡冷的味道,她回身看去,正是满身伤痕的卫常在。

衣袍四下全是割痕,血色从中沁出,将淡蓝道袍染作红黑之色,下意识地,她向秋瞳所在处看了一眼。

秋瞳站在不远处,与卫常在间隔了几个人,虽频频向此处看来,却到底没有动作,只抿着唇不语……二人间似乎生分不少。

林斐然心下奇怪,却也没有多想。

卫常在这身伤是为救她而受,如今他二人算是萍水相逢的生人,得他如此帮助,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漠视。

“方才多谢你出手。”

林斐然主动开口,卫常在眼睫一动,似是塑像复活,乌黑的眼珠看去,静默片刻后才道:“只是举手之劳。”

林斐然撤回视线:“你为救我而伤,我不能不管。不过我身上的伤药所剩不多,余下的都给了我一个朋友,出去后我便会去寻他,届时再将伤药给你。”

卫常在一怔,未曾想到她会这么说,于是握紧手中潋滟剑,轻声道:“好……我与你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