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第3/4页)
旋真退得三步,立即以身前迎,划出的刀光如同一轮盈满之月,猛力击下,虽然破了交缠的剑势,却未将其击退。
寒山君虽看不见实景,但听此水声,思及招式,便知二人所隔不远,他当机立断道:“搬山大剑最后一式,劈山。”
橙花立即跃起,身形翻转之时,手中双剑并拢下劈,沉光隐隐,如同群山将坠,一力降十会!
林斐然耳廓微动,不知旋真此时位于何处,立即道:“游龙步!”
旋真心下恍然,身形却已如她所言游曳后退,腿下荡起的波涛堆叠起伏,水波澹澹,借力住他逃离。
但下落的坠力太大,纵有跌宕的波涛冲抵,却也仍旧有余力将旋真直直砸压入水!
第二手,胜负已明,寒山君剥下石榴放入口中,慢吞吞吃起来,随即将余下的壳拾起,直直砸向谢看花碰琵琶的手。
被砸下的旋真心内大呼,他不会凫水,随即便狠狠呛了一口,但再从水中起身时,他甩了甩并未沾身的水,眼神微变,已不似方才那般紧张。
虽然痛了些,但心中自有一股畅快之意!
他想说,再来呐!
许是林斐然听到了他的心声,又或许没有,在他起身的瞬间,她便立即开了口,语速虽缓,却毫无停顿。
“提灯刀第六式、第九式,回转,孤云剑第十六式,第一式,第五式,缥缈仙步,左三、退五……”
同她一般,寒山君也开口接招,只是不知何时起,他再无悠闲之意,石榴汁液流了满手也毫无所觉,只凝神而对,脑中飞快思索她所言之招式,再以策相对。
“悯草剑法第二式,第七式,躬身,随云剑第一式,第一式,回身,苍山九式,破阵、追击——”
二人你来我往,绝无间断,几乎是上一招刚起,下一招便要迎上,速度之快,来往之紧,竟叫四下观阵之人不敢言语,凝神屏息。
不止他们,观台之上尚且在讨论圣灵之名的各宗弟子也早都安静下来,愣愣看着其间战局,一时不知言语。
他们从未想过,竟有人能与寒山君对峙到这般地步,双方近乎是步步紧逼,势均力敌,二人思绪之纷快,反应之敏捷,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世间道法万千,光是剑之一道便不计其数,其间人人自有感悟,自有独创之法,故而天下剑法,不胜枚举。
然今日二人所言之招,或有耳熟能详者,但更多的是从未听闻的剑法,他们只选出其中一招迎击,再以另一生僻之法见招拆招。
或许对他们而言,这些剑法并不生僻,而是早便熟悉,了然于心。
各宗弟子或许心生敬佩与向往,但对于道和宫弟子,尤其是那些识出林斐然,与她交过许多次手的弟子而言,心下唯有难言的惊异,如同当头棒喝,雷劈天灵!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靠近地正视林斐然。
这是她吗?这便是她吗?这便是那个做了多年废物的她吗?
林斐然,一个在道和宫可谓是百转千回的名字,先是欺她,后是轻她,再是悔她,如今,心下竟升起一些寒凉的颤意,已是惧她!
如今的林斐然已不再是当初抿唇不语的女修,她犹如浅滩困鱼,不需奔腾活水浇灌,只需一阵风雨,只待一阵风雨,便可越过众人,乘风化龙而去!
局中之人哪管场外之心,林斐然端坐其间,额角细汗频出,看似无异,其实早已紧紧掌住座椅扶手,压下心间那阵试图执剑而起的汹涌剑意。
寒山君同样无二,手中石榴已然碎作靡泥,双目紧闭,连谢看花的琴音也未听见半抹,只全神贯注,全身以对!
文斗便是这般,一如己身对阵,却又不似己身对阵,心绪激荡,却又不能靠身体记忆出招,必须保持一丝清明,留作算计之用。
“锵——”
铿然声响,二人猛然相击一处,旋真与橙花离得极近,刀剑相对间,疲累而灼热的呼吸将刃面覆上一层凝霜般的雾气。
如此对招,已快近二人极限,却又好似远远未到。
旋真喘|息着,神思越发清明。
他想,这分明是一个好机会,一个叫他看见自己界限的好机会。
何为界限?近在眼前,只有一步之遥者,即为界限,但只要多走一步,多行一丈,便会发现那即将到达的界限又倏而立在远处。
界限只会后移,绝无停止!
若是跑得不够快,那便多练,少了两根灵跷又如何,妖族疾速者众,难道人人都有?
族人只知灵跷之好,却也被圈入其中,难道灵跷便不能跨越,超脱?
他握紧手中已有残损的横刀,面对尚有灵力加持的橙花,足下发力,猛然扬手,胶着的二人终于分开半丈。
急促的水声乍起,林斐然侧耳听去,心中定神,五步,她退了五步。
“天灯剑第一式,点星!”
忽而,旋真提着横刀袭去,以天灯剑的步法,踏过廉贞、武曲、禄存三星,纵身一跃,破损的刀刃如同一道流星划过,光耀夺目,却又霎时凝结一处,只余一点寒芒,在这海月之间点出一颗明星!
三步连星,寒山君自然也算了出来,心知危急,正是避无可避之时,他立即开口:“萍踪无影,右三!”
橙花登时后退,却也被那寒芒点过,袖摆一断。
林斐然凝眉道:“点星——”
“左二,回身!”
“点星!”
三次点星,终于将人逼至礁石之间,足下水流旋转,确然是避无可避,最后一式点星而下,身侧齐晨惊呼上前,却被如霰伸手拦下。
砰然声响起——
礁石裂开,横刀断半,橙花手中双剑折落,脱力的手震颤起来,再无还击之势,倏而间,无神的眼中缓缓流下泪珠。
谁也不知,所谓的花农其实并非全无意识,她的内里仍是橙花,只是面上不受控制,做出不少不为己控的举动。
方才寒芒将落之时,她实在恐惧,眼泪便夺眶而出,终于将情绪宣泄半分。
只是她此时只有三寸大小,这滴泪除了旋真外,谁也未曾见到。
旋真双眼圆睁,疑惑看她,但还未有机会开口,便被一把拉出沙盘之外。
同样的厅堂内,阒无人声,不仅是局中人,就连四下观望的修士都看得沁出一身热汗,却无暇擦拭,只在胜负已分时骤然回神,于燥热中抬手抹面,面色酣然。
静寂许久,凡士眼神微亮,正是寒山君透过看来,他缓声道:“一百二十七招,胜六十三,败六十四,合下共输一手,好一个天灯点星——你是于哪本书上见过,或是在何处听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