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这是林斐然归来后第一次巡城。

前几日都同碧磬、旋真在后山游玩, 反倒没怎么入城,今日领队出行,才发现兰城不像前几日那般安静, 街市中热闹不少,看来先前犹豫的人仍旧选择留下。

如今四部小王陨落, 妖界局势不明,再没有哪里比妖都更安宁。

如今也是她第一次露面, 或明或暗的目光悄然投来, 林斐然却目不斜视走过,只如往常一般巡城。

不过这次却多了两人。

“我巡城已经很熟练了,你们不用陪着。”她看向旁侧两人。

碧磬甩着腰间玉坠, 脚步轻快:“反正待在家中也无趣, 出来消消食也好,昨晚我们去后山炙肉, 吃得太饱,撑到现在!”

“这个可不是玩笑呐!”旋真神色恹恹, 齐肩的马尾都缓缓垂下, “飞哥家中有事, 估计要在人界待上一段时间,昨夜吃他做的最后一顿肉,顶到现在,我一夜没睡好。”

就在前日,荀飞飞接到传信,言及他义母忽然病重,他当日便向如霰求药告假,准备回去照看一段时日。

在收拾包袱的间隙,他抽空给林斐然几人做了一顿回味悠长的炙肉, 耳提面命他们不要擅离职守,随后扬长而去。

旋真说到此处,忽然想起什么,看向林斐然道:“对了,昨晚积食难眠,我原本想找你去夜跑消食呐,但你好像在床榻上揉搓什么,我就没有打扰,你在打太极吗?”

林斐然忽然沉默。

那不是打太极,那是在按摩。

她看向两人,原本想将自己与如霰的事说出来,但她心中并不清楚如霰愿不愿意宣之于众,她琢磨了片刻,还是含糊认了下来。

“和打太极也差不多吧,手都有些酸。”

碧磬目光晶亮,闻言感慨:“修行如此刻苦,你若是我们玉石一族的孩子,长老们嘴都要笑歪。”

林斐然有种隐瞒的心绪,于是很快把话题岔开:“说起来,我倒是时常在城中遇见平安,但怎么一直不见青竹?”

青竹被派去人界,原本就是为了更好地打探朝圣谷开一事,但如今已经取得云魂雨魄草,他应当不必再背井离乡才是,但也很少见到他的踪影。

旋真买过一包山楂果,边吃边答道:“他闭关呐!”

碧磬点头:“如果说这城中还有谁像你一样刻苦,那必定非青竹莫属,而且他脑子聪明,时常有这个感悟、那个感悟,就喜欢闭关思索,若是顿悟就能破境了。”

林斐然点头:“原来是这样。”

话题被岔开,两人也想不起林斐然半夜打太极的事,便玩闹着抢起山楂果,顺便消食。

在此间隙中,林斐然还在想如霰前往北原之事。

他如今并未受伤,灵力也无暴动征兆,以他的境界独自前行,的确更好,但她也有些想去北原探一探所谓的寒症,毕竟据白露所言,母亲最后便是向北而去。

正是思索之际,林斐然忽然瞥见前方围着一群人,正七嘴八舌说着什么,三人脚步一顿,立即上前查看,众人见他们出现,于是后退半步,让出半片空处。

只见众人围拢之中,躺着一个着彩衫的少女,此时她双目紧闭,唇色泛白,指尖处凝着一点碎冰,眼下覆着明显的白霜,时不时抽搐,手中的花篮散落,冬日的花洒了一地。

林斐然当然认得她,这便是从北原来此避难的人族少女,橙花。

这是她第二次遇见橙花突发寒症。

“橙花?”林斐然上前半步,试图将她唤醒。

好在人还有意识,听到这声忽远忽近的呼唤后,橙花颤抖着睁眼,那双原本清灵黝黑的眸子中,竟有半只发白失焦,带着一种雾拢般的朦胧。

她看向来人,只能模模糊糊见到一个轮廓,但从这身标志的打扮来看,此人必定是林斐然。

于是她呼出一口白气,霜白的唇轻启,却没能发出半点声响。

林斐然微微松了口气,随后将她抱起,又将围观的人驱散后,拐入旁侧一间客栈,将人安置在床。

旋真主动停下脚步,在外看守,碧磬便站在一旁,掌中溢出点点灵力,为橙花暂缓那蔓延而上的冰霜。

“好冷!”她指尖刚刚碰到橙花的衣襟,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见过几次,但我还是觉得这病症奇怪。”

“寒症病发时都是如此,但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更严重。”林斐然看了一眼,眉头微蹙,立即从芥子袋中取出存余的扶桑木枝,为她治疗。

她其实不懂如何处理,但好在飞花会时,见过她夫君如何治病,便慢慢按记忆中来。

扶桑木枝是一根枯朽残败的木条,表皮皲裂粗糙,内里却又蕴着一股极为明烈的红光,如同玛瑙玉质一般流淌,那是阳性极强的火木髓。

林斐然将灵力附着在上,将橙花衣衫半解,随后轻轻将扶桑木枝刺入她的脊背,顷刻间,火木髓顺势而入,如同一簇烈火掉入冰湖,刹那间顺着她的经脉烧灼而去,皙白的背部顿时连起一片红纹。

碧磬族中富裕,从小便见过不少宝物,自然也识得扶桑木枝,知道这是最为灼烈的火髓,即便是境界高深的修士碰上一滴,也要被腐蚀灼痛数月,但橙花一介凡人,竟只是红了一些!

“这病也太耐烧了!”她忍不住感叹。

有了火髓汇入,橙花后背附着的白霜渐渐融化,却诡异地没有凝成水液,而是化为一种稠白的气体,重新渗入肌肤之下,但至少异样有所消退。

橙花终于也有了些力气,双目睁开,唇瓣紧抿,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红纹顺着脊柱向四周蔓延而去,这样的气体便渐渐出现在后背、肩头、颈侧,就在她们以为快要扩散至全身时,烧灼而去的火髓却渐渐黯淡,甚至快要熄灭。

原本消退的白霜又卷土重来,甚至有细小的冰簇从血脉凝起,划破皮肉而出,溢出几丝血色!

碧磬惊呼一声,林斐然眉头微蹙,当即将所有的扶桑木枝取出,融入第二枝、第三枝……直到第五枝火髓汇入,她周身覆满的冰霜才得以消解。

橙花面上恢复一丝血色,硬撑着起身,身上的衣裙已是濡湿一片,但还是对二人养起一个脱力的笑。

“多谢!”

“不必……”林斐然回答,却忽而一顿,目光不由得落到她的左眼上。

如今白霜消退,但她的眼并未恢复如常,左眼处明亮璀璨的眸子,已是如同灰质一般,黯然、苍白,映不出半点天光。

林斐然开口问道:“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是有人对你动手了吗?”

碧磬讶然一声:“应当不会吧,她夫君境界很高,谁敢去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