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铛铛几声, 密室案几上的一粒白棋滚落,跑到林斐然眼前,又咕噜转了几圈才停下。
她晕眩间抬手将棋子按住, 拾起,又扶着铁匣壁起身, 一时间只觉天旋地转,抬起的手下意识晃了两下, 不小心地按在张思我肩上, 摸了一手猫毛。
密室中灯火大亮,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这个少女,目光各异。
李长风没忍住笑了一声, 又很快压下。
张思我回头看去, 不由得轻咳一声,肩膀看似在动, 实则给她借力,开口辩解道:“年轻人, 行事作风夸张了些, 小小眩晕能奈她何?她装的!”
林斐然:“……”
她没装。
但到底是身体好, 方才眼前还晕得天旋地转,现在静立几息后便好了不少,至少能看清谁是谁了。
她收回手,搓了搓指尖的猫毛,抬眸眨眼看去。
这是一间不算宽阔的密室,四周无窗,屋里除了一张矮几与数个草编蒲团外,便只有一方黄泥制成的棋盘,盘上已然设有一局, 黑多白少,呈天倾之象。
在这番棋盘的最前方,李长风斜坐在前,背靠棋盘,动作随意,泛白的衣袍不羁挽起,怀中抱着他的长剑。
而在其余方位的蒲团上方,俱都飘着一道虚影,共有五位,外形如青烟勾勒成,能见到大体轮廓,但无法辨认实际样貌。
左侧是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发丝披散,坐得端正,另一个则以簪挽发,但几乎一动不动。
右侧是两个女子,一人以手托腮,像是在直直看她,另一人跪坐在后,身着迆地华服,发型考究。
在两方中间,有一人趴在棋盘之上,梳着双丫髻,看身形只是个孩子。
林斐然心思微转,并没有上前辨认,而是先向张思我及李长风鞠了一躬。
“洛阳城一行,晚辈得以从中出逃,还要多谢二位前辈出手相助!”
李长风略略点头,张思我却道:“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他带着林斐然上前:“今日带你来此,是有些事要告诉你,先见过这五位前辈——”
话虽如此,但几人以虚影出现,便是不想暴露身份,故而张思我也没有一一介绍,只是让林斐然问过好后,不经意道:“我们要做的事关重大,为免意外发生,除了我与老李外,互不知晓最好,不过这五人中你也认识一二……”
虚影中的一人轻咳一声,张思我便没再继续。
林斐然心中理解,也没有追问,只是沉吟片刻后问道:“诸位前辈,是为何聚在一起?今日叫我来又是想做什么?还有……二位之前为何会突然出现在洛阳城?”
她心中其实隐约有个猜想,或许他们也如师祖一般,是能够“看见”的人。
张思我提起手中的大锤,在铁壁上随意一敲,地面一处暗格打开,升起一壶尚有余温的茶水,他上前给众人都倒了一杯。
“我们之所以聚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们在修行途中,偶然窥见一件奇异的事,但此事无法多说,我只能告诉你,穹苍之上,已有裂隙。
我原本以为只有我见到了,但在探查途中,还发现了他们几人。”
褐色的茶水一一倒出,青烟袅娜,在四处送去时,其余人接下,唯有李长风婉拒。
张思我略略摇头,又将最后一杯递到林斐然手中,对她道:“李长风原本是没能看见的,攻城那日,他被我拖回打铁铺,我本想将此事隐晦地告诉他,可他那时莫名闭关三日,面剑而坐。
三日后出关,忽然问我有没有见到什么异象,我便知道他与我们一样,成了‘窥天之人’。”
“我们聚在一起,便是想要‘补天’。”
林斐然已经隐隐约约猜出,故而只点头称是,并没有太过意外。
她捧着这杯茶,便发现这并非茶水,甚至嗅到一点酸甜的味道,像是什么果干煮出的,刚想入口,她又忍不住问:“那先前洛阳城一行……”
林斐然并没有将灵脉说出,张思我看出她的顾虑,直接说道:“密教要取灵脉一事,我们早先便收到密信,知晓他们要夺脉一事,只是一直未曾料到竟在你身上。
后来得到消息时,你们已经去往人界,只是我们并不知晓密教具体计划,只能一同前去,见招拆招。”
张思我得意地摸了摸两撇胡子:“成事多年,我们在密教里也是有些卧底在的。至于今日为何叫你来——”
林斐然等他开口,间隙中饮了一口酸茶。
李长风见她饮下,眉头微不可查地皱起,甚至掏出自己的酒葫芦,仰头饮了一口。
“味道如何?”张思我没有继续开口,而是兴致勃勃地发问。
林斐然有些不解,咂摸几下:“味道酸甜,还不错。”
张思我当即大笑两声,得意回头:“你看,老李,我就说有人能喝明白我的‘猫屎茶’!”
“什么?”林斐然以为自己幻听,可能是刚才滚了一刻钟,把耳朵滚坏了。
李长风咋舌开口:“那是玉桂果的果核发酵酿出的,这种果子珍贵好吃,但不好找,却是山中狸奴的最爱,轻易就能寻到,经它们入口……”
话音刚落,那五个虚影抬起茶杯的动作一顿,俱都向林斐然看去,目光复杂。
后续的不必再说,林斐然已经有所意会,张思我见她犹豫,当即表明这果子是重新炮制过的,绝对干净,还仰头灌了半壶以证清白。
“从那样可爱柔软的小东西肚子里出来的,绝不会难喝,每一颗果子都是它们精心挑选!”
五个虚影不约而同放下手中杯子,其中一人看着林斐然,忍不住笑了一声,听起来倒是有些耳熟,却又没有熟悉到立刻认出,林斐然一时想不出是谁。
看来这里面还真有熟人。
林斐然收回目光,又在张思我的殷殷期盼下,犹豫片刻,不忍拂兴,喝了第二口,却不再敢细品。
“……好味道。”
有时候,后辈就是要多承担一些。
她将话题绕回去:“前辈,今日叫我来是为了?”
“为了这个——”
李长风右手微动,长剑出鞘半尺,击上林斐然的手腕,于是杯中的水液倾洒,在地上浇出九道湿痕,不多不少,正好将所有的水倒完。
林斐然感激地看了一眼李长风,不动声色地将杯子放回,看了片刻:“这有什么说法吗?”
“当然有。”虚影中的那位女童开口,她跳下矮几,三两步到林斐然身前,“今日叫你来,其一便是为了告诉你,何为密教。”
她取出一根木棍,在九道痕迹上指点。
“密教何时出现,已不可考究,毕竟世间大宗小派实在太多,无人会在意其中一个,但当众人回神时,它已经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