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第2/2页)
恰在此时,檐下传来两声敲桌的笃笃声响,二人探身看去,恰巧对上如霰的视线。
他抬起手,指了指林斐然,随后穿过回廊,去到了他临时休息的舍馆中。
金澜讶异问道:“他怎么也不出声了?这是什么意思?”
林斐然长长呼出口气:“因为他方才用了咒言,所有才有些疲累,不愿出声。他这是让我去房里找他。”
金澜咋舌:“我这一辈子总共就见过几个天行者,要么病得起不来身,走两步就喘,要么精神尚佳,但体格比凡人还不如,一点重物都举不得。
他呢,不仅身子康健,竟然还成功修行至今,说出去也算一段奇谈了。”
林斐然叹息,将金澜伞背到身后,系上玉扣:“咒言是需要用身体和命数折抵的,他如今虽然康健,能够修行,但咒言的反噬也比其他天行者更厉害。”
“能够修行的天行者,恐怕世间只他一人,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斐然摇头:“不知道,他不愿意说,我也不会追问,他以前知道我有秘密,也从来没有逼我说过。”
金澜温和看她,摸了摸她的头:“那如果有一日,他境界大跌,修为全无,成了一个最普通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妖族,不再是这样一个人,你又如何?”
林斐然合拢玉扣看去,目无异色:“该如何,便如何。想修行便修行,不想便不修,如霰怎么样都可以,而且有我在,他也能更没有顾虑地做选择。”
金澜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欣慰,却也有一点忧心:“为什么?”
她欣慰于林斐然能够说出这番话,而又忧心于他们二人的关系。
林斐然与如霰的阅历差距实在太大,她怕林斐然对他是依赖多过喜欢,若有朝一日他强大不再,林斐然又为此认清心意离开,对如霰那样的人来说,怕是不会和她善终。
林斐然却认真看她,随后握拳抬起右手,拍了拍手臂:“因为我很强,他就算是一个普通修士,我也不会让他受欺负的。”
听到这里,金澜没忍住笑出了声,心中悬起的事也微微放下,忍不住道:“谁敢欺负他?”
林斐然摇头,幽幽看向远方:“不,是他欺负别人,然后别人再还手,他修为尽失,便成了别人欺负他。”
金澜忍俊不禁,打量着林斐然的面色,于是会意一笑:“去罢,看看他怎么样了。”
林斐然颔首,随后在金澜即将入剑之前,她又出声道:“母亲,天之涯海之角到底在什么位置?我想去找道主。”
金澜摇头:“若是以前,我或许有机缘从那方冰柱之后到达,但现在冰柱已毁,我、或者说众人知晓的通路已经断开,要想去寻他,便得找到真正的路。”
林斐然此刻有些不大笃定:“真正的路?那是他的秘境,当真有路可去?”
金澜颔首:“世间任何一方小世界,都有通往其中的路,因为秘境需要于此处相连,汲取灵气,维持运转,而这样的一处,便称为生路。
就像雨落城一般,他们的生路就是落雨,只是天下雨珠如此之多,难以寻觅而已。”
铁契丹书再度复原,变回原来的石书模样,但在林斐然的眼中,它与秘境中看到的模样并无不同,随手翻开,还能见到其中密密麻麻的文字。
众人先辈见她无事之后,便都悄然松了口气,他们问了问林斐然与道主交锋的细节感受之后,便回到书中,开始钻研功法 。
谁也没有问铁契丹书中究竟写有什么,谁也不敢保证此刻没有人听见他们的谈话。
既然生出秘境遮挡,林斐然也安然从中走出,那便意味着圣人的话语已然传给该知道的人,如此,其余的也都不重要。
诸多灵体离开,原本狭窄的弟子舍馆便变得空荡起来,林斐然无心注意眼前的场景,她一边思索着今日所知,一边顺手将晕倒的卫常在提到床榻上,随后离去。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误闯道主的领地时,他曾说过一些云里雾里的话,譬如他唤她慢慢。
还说“其实我已经认识你很久了,早在伏音他们还没发现你的时候,我就在看着你”。
那时的她并没有听懂弦外之音,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赌约上,所以忽略了这些话。
如今看来,他所说的或许是真的,另外一只天目被他吞入,重加修行,能够观望世间也不意外,或许真的如他所言,他很早就在观察她,但未必是时时刻刻。
这其中原本有个疑点,世间千万人,为何就独独看她?一个孩子又有什么特殊的?
方才那番试探过后,这样的疑问便有了答案,他看到自己,只是因为偶然罢了,他在看的,始终都是林府里的另一个人。
而自己是她的孩子,所以意外得了几分关注。
道主和母亲又是什么关系,母亲一心杀他,是因为发现了冰柱一事,认为他是罪魁祸首,可他呢?
还有,如果实在寻不到那条路,能不能设法将他诱出,众人一起瓮中捉鳖?
可他有天目在身,虽不是时时出现,但参与的人一多,走漏风声便是难免的……
“生路……去哪找?”
林斐然喃喃着,只觉得心乱如麻,她推开了如霰的房门,他早已沐浴过,此时正坐倚长榻,垂目看书,他眼前悬着的正是密教四处散发的典籍。
《新世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