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第2/2页)

金澜收回目光:“茹娘是个聪慧的女子,我与她学了不少道理,如果有这一天,我会像她这样。”

“那便好。”如霰同样移开视线。

两人不再交谈,一同动身而去。

行至中途,如霰又突然开口,声音淡凉,几乎透入风中,却用上一种少见的语气。

“……我今日并非质问,不要在她那里说我的不是,她很听你的话。”

这语气在其他人口中或许显得平常,但从如霰嘴里吐出,便十分好笑,金澜没忍住笑出声,这笑意畅快,渐渐停下来后,她声音有些缥缈。

“我知道。”

……

“在金陵渡有这样一个传闻,若是死后有人背棺,便可不受黄泉浸淹之苦,这到底只是一个传说,谁也不知真假,但对还活着的人来说,这是一种寄托。

母亲是一个舞女,在金陵渡,这并不是什么好身份,再加上她养了一个妖族在家里,城里风言风语更多。”

荀飞飞背着长棺,同林斐然一起走在街道中,此时的他不再像以前那般寡言,少见地低声说了许多,像是在同她倾诉,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旁侧是不断咳嗽的寒症患者,他们看向二人,神色还是有细微变化,众人稍稍避开了些。

荀飞飞不大在意,高束的马尾在此刻散下,几缕发丝落到苍白的唇边。

他笑了一下:“母亲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叫她听到了别人说的闲话,她全都要骂回去,就这么护在我面前,两手叉腰,将别人呛得出不了声。

那时候便有人说她,死后无人背棺,早晚得在黄泉水中泡一泡那张嘴,她当时便冲上去和人斗了起来,别看她现在这样,年轻时与人打架是不会输的。”

林斐然有些诧异,失笑道:“初见茹娘时,我还以为她是个娴静的人。”

荀飞飞摇头,目露回忆:“她年轻时便是一个十分火热泼辣的女子,好像每天都有使不完的劲,受裂口之刑的牵连,舞楼的主人没再让她登台,但即便如此,她后来竟也靠操持舞楼坐上主人的位置。”

“我那时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孩子,族人被灭,唯我一人苟活,谁又能不消沉?

是她硬把我拉出屋子,硬送我上学堂,每天都和我说个不停,我这才没有轻生……

如今我还是想不通,世间为何会有刀剑相向,生命本该是最宝贵的东西。

我以为它很重,但其实也不过一息,不过一刀,不过一棺。”

“离别之后,便是天人永隔,再不得见。”

说到这里,荀飞飞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只是长发遮掩,神情并不清晰。

太陵城中还有不少同他一起来此避难的金陵渡百姓,他们中的一些人见到荀飞飞背棺而过,当即明白发生什么,于是眸色一暗,上前送上一枚铜钱后,便啜泣离去。

不少人由人推己,似乎也看到了死亡将近,心中越发悲切,也忍不住呜咽起来。

荀飞飞按照金陵渡习俗,在城中背棺走了一圈,这才出城而去,走向棺中人为自己选好的心仪之地。

他在坟墓前布下灵阵,跪拜叩首,随后便就地坐下,静静看着碑文。

“你们先去罢,待我处理好这些事后,会去寻你们,密教一行,将我加进去罢。”

雷光滚动,散发人独坐墓前,腰间银面悬在墓碑之上,夜风吹过,寒鸦啼鸣,熟悉的清歌在林间响起,是茹娘生前最爱的曲调。

……

回城途中,三人先是沉默许久,随后金澜才深深吐出口气,出声道:“斐然,你现在还能感应到天目所在吗?”

林斐然摇头:“不知为何,从这滚雷闪动开始,我与另一只天目的感应便断了一般,以前还能隐约察觉,现在却是什么都感应不到。”

金澜看向天际,眉头蹙起:“这到底是什么雷?光打却没声,雨也下不得,这样的乱象,肯定和道主有关。”

林斐然敏锐地想起一件事:“会不会和他们所谓的诞辰有关系?”

金澜嗤笑,望向天幕的视线渐冷:“不过生辰而已,竟也敢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我倒要看看,他还能不能活过这一次生辰日!”

生辰?诞辰?

林斐然脚步忽然一顿,她抬眸看向二人:“不对,生辰与诞辰虽然同义,可平日里又有谁会说庆贺诞辰?”

她目光微动,当即唤出一只信鸟,在上方书写几笔后抬手放出。

金澜问道:“给谁传信?”

“太学府。”林斐然望着信鸟振翅离去,“先前收到消息,沈期醒了,我恰巧有些事要问。”

如霰看她:“既然暂时与天目断了感念,不若直接去太学府?”

林斐然却摇头:“不,我们西行,去找些人查查诞辰之密。”

“找谁?”

“伏音他们,还有……我的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