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包氏怎么也没想到平日她和她丈夫横行乡里,若欺负人狠了,只跪下去说几句好话,人家怕被报复,没有不饶恕她则个的,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就踢到铁板了。
押解途中,她还差自己小儿子道:“你去找你小姨,让她找她们二房的人保我出来。”
那徐二鹏和萧家结了亲,肯定有办法的。
包氏自然忙不迭找到徐二鹏,若是旁的男子肯定让妻子传话,徐二鹏却径直出来道:“你姐姐种了人家的田,人家要回去,她就急了,要强占人家的田,人家不肯,他们就上前和人家打架,还捅了人刀子。这样的事情,你好意思让我为你兜底,我还没怪她的狗咬了你侄儿呢?”
“二哥说哪里话,这也不是我姐姐愿意的。”包氏听徐二鹏提起来有些心虚,其实她姐姐私下同她说过,就是故意的,说是帮她出气。
徐二鹏早已经暗中找当时的邻居察问,知道当时就是大包氏让坚哥儿上前,放狗咬的,如今见包氏这样,更知晓她也知情,心中暗恨不已,但面上却无异色,只道:“我是没法子的,你若愿意,就去衙门交钱替你姐姐赎杖。我没告她恶犬伤人,鞭打四十下都已经看在亲戚面上了。”
那包氏见徐二鹏一口回绝,还恨不得上前踩一脚,她原本就是个色厉内荏之人,被徐二鹏吓唬一通,也不管了,竟然就任由她姐姐和外甥打板子关进去。
徐二鹏心道,这大包氏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他根本都不需要做什么,她就跟人家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干上,他只让人家坚持告到底,主持公道罢了。
时光弹指一挥,就到了冬月,妙真穿着夹袄坐在房里看书,门口的竹帘已经换成了单绢暖帘来,书桌前摆着笔砚瓶梅,黑墨红梅,自有一番意境。
前厅姚太太过来了,正与梅氏说起萧家的事情来:“那位三公子的未婚妻是本县主簿之女,他家原先在江阴做训导,也算是走了时运了,在本县做主簿,明年是最后一年。我听说楼主簿给她女儿陪嫁了一顷上等地田,现钱陪了八百两,说起来还没侄女儿的嫁妆多。”
梅氏在心里盘算道,原本丈夫准备了一千两现钱,妙真又带了珠宝首饰衣裳布匹还有银钱回来,也差不多一千两,再不提那些家俬箱笼,当时就不少了,后来家里用萧家的聘钱和妙真的私房,又找林家买了一顷地,在葑门买了一处宅邸。
再不提妙真回来这些日子看病的报酬,她们都生怕给女儿的嫁妆少了,就一气的省了些,就怕和别的妯娌差距太大,如今却还拔了个尖。
她好不高兴,又感谢姚太太道:“费心你帮咱们家操心了。”
姚太太笑道:“客气什么,我家这哥儿多亏真真了。”
梅氏等姚太太离开后,又和妙真说起这事儿,妙真则心想最近沉迷于看一本新的医书,竟然都忘记自己还要嫁人的事情了。
这要是说出去,恐怕谁都不信。
她只好道:“要不说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爹爹给女儿攒了这么许久,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虽然比不得那盐商的女儿,但也很好了。”梅氏就希望女儿样样好,腰杆子挺的直直的。
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女儿都救了多少人的命了,日后不知道多大的福报。
母女二人在一处又说了些话,梅氏带妙真去库房看了一眼自己的嫁妆,甲字号的装的都是内外家具,所谓外家具就是扶手椅、条凳、茶几、书案、画案、八仙桌等,内家具则就是寝房用的,拔步床、贵妃榻、闷户柜、脸盆架、梳妆镜台、描金箱笼、樟木箱、春凳、绣墩、杌凳等等。
乙字房装的则是一些小件,什么彩缎布匹、锡器铜器、大小甜瓜瓣盒、景德镇的瓷器,简直看的人目不暇接。
也亏得她爹不声不响的置办了这么些。
徐二鹏是闷声赚大钱,他现在每年光书铺利润就差不多五百两,这些都是把伙计仆人所有外在费用除开能赚的钱。后来又如虎添翼,妙真的诊金能拿不少出来供给家中,有不少米粮和肉类,够一家子过活了。
别看有的人赚的不少,可是架子拉的大,赚的多,能攒起来的少。
他这样慢慢攒起来,十年可就是五千两,尽够了。
况如今女儿让聘礼里的五十两金子留下,又有他在这三四年间,除了女儿的嫁妆外,他还攒下一千多两。
即便女儿出嫁了,也还有两千两在手里,日子颇过得去。
却说妙真她们这边的嫁妆料理妥当了,妙莲那边却还是她催着办的,她爹和娘都没有什么成算,挑木材的时候就嫌这个贵那个不好,以至于到明年三月出嫁,家俬都还没打好。
包氏万事不操心,人家只要说店里有事要忙,店里若是有事找她,她又说家里有事。徐三叔只好自己操持,他原本做的起早贪黑的茶食店,又不耐烦庶务的,一直拖着。
倒是妙莲自己着急上火,徐老太看在眼里,就和徐三叔说了。
徐三叔又听说哪里有旧的家俬说刷上红漆同新的一样,正动了心,还是妙莲道:“人家成亲都是新新的,偏我还用旧的,什么意思。”
如此,徐三叔才拿了二十两出来找了个小小的木材店打家具。
彼时,嘉靖年间,人参还没有到清朝那么贵的地步,只一斤人参要白银一钱五分。妙真购置了两斤,放在锡制的茶叶罐里。
进了腊月之后,天转寒,外面的风刮的跟刀子似的。
徐二鹏找了裁缝新给妙真做衣裳,纱夹、绸夹、缎夹做了二十件,披袄八件,再不提夏天做的单衣,单衫、潞绸、湖绸、茧绸、银条纱衫一共十二件。
似乎越近婚期,大家每天早上一起来,就在清点还缺什么,得赶紧做。
也是在腊月萧景时回来了,他下马来,先去给萧二太太请安。不妨碰到了萧大太太晁氏,晁氏正打趣道:“方才正和你母亲商量你的亲事,正好正主回来了。”
萧景时虽然浅笑几下,想起大伯母晁氏因出身书香门第,父亲祖父都是教谕出身,她本人更是常常咬文嚼字,舞文弄墨,可大堂兄娶的这位嫂嫂却是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
如此想来,他也平衡一些了。
只说他进门后,萧二太太忙让人准备了八碟茶食果子,备下两样茶,方让他坐下:“你在你叔父家里如何?”
“叔父家里待儿子不薄,还带着儿子和添大哥哥一起出去交际往来。”至于后宅的是非,他就不多嘴了。
但他不说,萧二太太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她也是前后两个妯娌,大嫂晁氏虽然也清高些,但是和自己关系彼此敬着,就是三弟妹,仗着出身高门,瞧不起她们商贾人家,萧二太太在她那里好受气,就这样每年还要送钱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