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王氏跟随丈夫在浙江,她们住的宅邸并不大,但却打理的很好,花木扶疏,郁郁葱葱,白墙乌瓦,看起来恬淡极了,不似武将的家。

饶是在外练兵,戚继光也专门找时间过来了一趟,妙真见王氏嘴上说:“你过来做什么?”

但那脸上分明是一脸的甜蜜。

戚继光看向妙真:“内子的病就多拜托您了。”

妙真微微颔首:“戚佥事何必客气,多年前我与父亲回苏州,路遇水匪,被您救下,如今再见,夫人英姿飒爽,脾气我很是喜欢。您放心,我定然会好生诊治的。”

其实戚继光早已忘记了,他们这次请妙真来,纯粹是妙真现下的医术已然非常有名了,虽然算不得女科圣手,但也是声名在外。

如今听妙真提起,他才有了印象,甚至还记起了徐二鹏:“徐员外算是我见过博古通今的人物了。”

“您真是好记性。”妙真莞尔。

闲话叙完,她又仔细帮王氏诊病:“也就是说之前怀了两个孩子,一个是因为操劳太过堕了,另一个则是自堕了么?”

“是啊。”王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很是有些难过。

“之后就再也没有怀过了么?”妙真看了她一眼。

王氏见戚继光在场,似乎有些有口难言,妙真就笑道:“戚佥事,您先出去吧,我需要内诊,不大方便。”

等人走了,王氏才道:“前几个月怀过一次,不到三个月就小产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了。”

妙真在船上替她把过脉,气血非常虚,不由问起:“每次行经有没有什么症状?”

“很容易发怒,性情暴躁的很。可许多女子都是如此,这是正常的吧?”王氏道。

她不愿意丈夫纳妾,年少夫妻,患难与共,若能求得一儿半女,要她折寿她也愿意。

对王氏的回答,妙真先没有给一个断论,而是问道:“除了行经发怒,还有没有别的症状呢?”

“这里有些冷痛。”王氏指了指自己的小腹。

妙真又一一发问,才知道她还有白淋之症,这个症状妙真之前就看过,不由道:“此事需要一段时日调理,您如今肝肾、气血不足,如此才胞宫孕育胎儿,我给您外面用艾灸让子宫暖起来,再内服药,到时候就无事了。”

王氏见妙真说的仔细,当下心中燃起了希望,接着又安排人接风洗尘。

妙真她们的客房在东边的小院,小厅看起来颇为富丽,住处也收拾的很是妥帖。她母子三人一番梳洗之后,妙真让芙姐儿帮诤哥儿把脉,听芙姐儿说脉象平和才放下心来。

当晚接风洗尘自不必说,等到次日,妙真到王氏处,王氏这里却收拾的很简朴,据她了解王氏是万户的女儿,绝非一般人家,陪嫁应该是不少的,但日子这般简素,肯定是因为男方的缘故。

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妙真不好多说,她让王氏躺在床上,取气海、关元、中极、气冲四穴,每穴灸一盏茶的功夫。

等灸完之后,王氏觉得小腹暖和起来,又服下药,人竟然昏昏欲睡。

从戚家走出来,妙真就和芙姐儿道:“多数妇人都是看不孕之症,这些症状我整理过医案,也给你看过的,你要记得。”

“女儿明白。”芙姐儿记住了。

妙真让她先去琢磨今日的的病情,又把诤哥儿喊过来,“娘让你族兄找了书来,这一出来,就得耽搁学业,如此,娘先帮你温书。”

幸而是妙真也算是上过女学,懂的颇多,要不然孩子的学业就落下了。

说起女学,她想起了仇娘子,又吩咐人送了帖子过去。现在的她早已不是曾经的无名小卒,没有身份的时候,和有身份的来往,人家总怀疑你想占什么便宜,沾什么光,如今她也是从四品参议的夫人自然就不同了。

隔日仇家就派了人过来,妙真和王氏说了一声,就亲自去了仇家。

王氏身边的丫头道:“这位萧夫人真是交游广阔,仇家可是咱们本地大族,仇家家主如今在京为官,平日咱们这些人都不好上门。”

文官素来看不起武将,丫头这般说也符合常理。

这王氏道:“徐恭人是官夫人,还能专门奔赴浙江为我治病,可见其人。一路上,她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我能看出她胸中有些丘壑,这既然是人家的事情,咱们就别管了。”

王氏治家极严,她说不管了,下面的人都不敢置喙。

她身边的丫头有些自然有盼头,毕竟佥事还年轻,王氏却年逾三十,但谁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王氏身边的妈妈是积年伺候她的老人,把这些年轻的丫头子打发下去后,很是心疼她:“当年姑娘嫁进来,变卖嫁妆为姑爷家还债,为了打倭寇,您的孩子都掉了,那些黑了心肝的不感念您,反倒是排揎您。”

戚姑爷当然不错,可他身边的人常常觉得他畏妻如虎,总是在一旁打边鼓,这些王氏未必不知道。

王氏抚了抚肚子:“希望我能就此怀上才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妙真到了仇家之后,这距离当年已经有十六七年之久了,仇娘子背佝偻了些,脸有些发肿,眼角也有了鱼尾纹,但二人见面却很亲热。

古代不似现代这般传信方便,所以仇娘子言谈间还说起上次书信的事情,“还是十多年前你给我来了一封信的。”

“老师,我并未给您来信。”妙真知晓这是妙云捣鬼,她虽然不会对外说妙云,可是自己该澄清的也澄清。

仇娘子愣了一下,甩甩头,以为是自己记错人了,还有些不好意思,又见妙真的一双儿女,夸了又夸,又道:“我有个侄孙女和你们家姐儿一般大,让她们自去说话去,孩子们总是待不住的。”

妙真让芙姐儿带着诤哥儿去玩,她师徒二人说起这些年的经历。

“当年我和您道别之后,后来一直学医,成婚之后又被选入宫中替妃嫔疗病,您知道我的,算不得灵巧聪明之人,只是坚持罢了。”妙真笑道。

仇娘子握着她的手道:“这样极好,我早就说你肯定会成功的。以前你在我那里读书后,每日还要往陶家去,那真是风雨无阻,不是每个孩子都能做到的。”

妙真道:“我都被您夸的不好意思了。”

这边仇娘子说起自己:“我跟着我弟弟去任上过了几年,后来就一直在族里教着女学,有家人在身边,日子倒是颇过得去。”

在京里的时候,妙真是见过仇娘子的,总是言笑晏晏的,她很为仇娘子高兴。

“你如今只生了一儿一女吗?”仇娘子问起。

妙真笑道:“我还有一位长子,在苏州读书,并没有跟着我们到任上来。”